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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颇深


  “咚、咚、咚!”周老夫人正坐在佛堂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敲着木鱼,自从薛浸衣和她吵完那一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这佛堂一步了,薛浸衣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老夫人,少主正在门外等着您!”一直跟着周老夫人的老嬷嬷进来叫她,她其实也不想让周老夫人出去见薛浸衣,这两祖孙一见面就绝对没有什么好话说,上一次吵完架之后,老太太差点儿气晕过去,这一次看薛浸衣的表情,心中定也是不怎么畅快的,如果这个时候见面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是薛浸衣在外面等了很久,今日是肯定要见到周老夫人的。


  周老夫人摇摇头,说:“让她回去,今日就不见了。”


  “祖母,孙儿有惑,祖母怎么能袖手旁观?”薛浸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进来。


  老嬷嬷放心不下周老夫人,但她也不敢站在这里挡薛浸衣的路。


  “老嬷嬷,她是我的祖母,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自己的祖母做出什么事情了,你现在可以下去了,我要和祖母单独谈话。”薛浸衣俨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老嬷嬷也就只能看了眼周老夫人然后默然离开。


  周老夫人并没有对薛浸衣有什么其他情绪,薛浸衣不说话,她就也不会主动开口。


  这祖孙二人的关系,从这方面来说,到还不如薛浸衣和宋邶,至少他们两个人还能说上几句话。


  薛浸衣心里如此想到。


  “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何?”周老夫人停下了手,她苍老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已经看穿了薛浸衣今日来的目的。


  薛浸衣找了把椅子坐下,她抚摸着衣袖上的青藤纹路,一言不发。


  周老夫人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一手把薛浸衣带大的,她先前便听说了有个锦衣卫进城的消息,但现在看来,薛浸衣和那个锦衣卫之间的关系,到还真的是不怎么一样。


  “祖母,”薛浸衣迟疑道,“小时候,你一直不管我,无论我上天入地还是捣蛋调皮,你也从来没有管过我,但是当我接下圣旨,奉命上战场之后,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平日里若是我有半分懈怠,你对我便就是非打即骂。我一直不明白,你从未对我有过那般的严苛,为何突然就变了?直到这一趟我回来了,我才幡然醒悟。”


  在薛浸衣诉说中,周老夫人也回忆了起来,她们祖孙关系恶化的源头就是那一日薛浸衣接下圣旨起。


  一向开朗善良的孙女变得阴晴不定,而她这个在世人眼中一直以来都很慈祥的祖母,也变成了这金檀城里让人畏惧的刁老太婆。


  之后自己多年的富贵枷锁,而薛浸衣银袍加身,两人就再也没有想过,对方是自己的孙女,是自己的祖母。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平静道:“知许,祖母知道,知道你一直都是怨恨我的,你恨我逼你接下了圣旨,你恨我逼你穿上了战甲,恨我逼你背上家族的荣誉走上战争这条路,我原本以为我们祖孙二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像今日这样面对面的、平心静气的谈心了。”


  何止是周老夫人这么认为,在薛浸衣眼里,她早就已经是孤身一人,这个唯一的血亲,也在她去了关山之后反目成仇了。


  只是,这一次活着回来之后,她虽然记不清楚那个叫无忧的女人和她做了什么交易,但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拼尽一切最后一无所有,死在无人知道的一片海域里。


  她重活一世,她想知道一些过于自己从前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比如——她的血肉至亲。


  还有……


  “你还是没有让那个锦衣卫留下来。”周老夫人起身。


  她没有听见薛浸衣回答,便自己出了佛堂,走到薛浸衣对面坐了下来。这个时候薛浸衣也看见了她的神色,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祖母原来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满头银丝,记忆中紧致的皮肤俨然松弛。


  原来,她的记忆里最多的人是在她周围的金檀少年兵,那些人只会长大,变得年轻,她也一样。


  但,原本年轻的人,其实是会变得老的,年轻的一直都是她的记忆,从不是她身边的人。


  周老夫人轻轻咳了两声,薛浸衣下意识就要去给她倒水,周老夫人挥挥手,说:“不必了,祖母只是呛了一下,老毛病了,祖母老了,病也多了,你坐着吧!”


  “祖母,先前是我没有掌控好情绪,无故对您发了脾气,是我的不对。”薛浸衣轻声道歉。


  周老夫人颇为惊讶的看着自己孙女,她愣了片刻突然笑了,她若有所思道:“知许,看来那个锦衣卫对你影响颇深啊!”


  薛浸衣从前哪里是个会道歉的人,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自然也是不会道歉的,在她的脑子里,自己永远都是对的,在她看来,与她意见相悖的人才是错的。


  即便是她自己知道她的一些言行举止会伤害到自己在乎的人,她也不会道歉,反倒会更加用言语来刺激别人,以此来告诉别人,她才是占据主导的那个。


  她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早就只能站在主导的地位了,她又何尝不想放轻松,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薛浸衣听了周老夫人的话颇为不解,她问:“祖母为什么这么说?他……对我有何影响?”


  果然,有些东西是自己察觉不到的。


  两人谈心到黄昏才去大堂吃饭,寒衾和曙天早已端坐一旁,见着薛浸衣和周老夫人同时入座,倒是把他们俩吓了一大跳。


  上菜的那些下人们也是惊到了,从前只要是薛浸衣在,周老夫人就不会到大堂来吃饭。


  今日这是要变天了吗?


  周老夫人入座之后薛浸衣才坐到主位上,她看着寒衾和曙天那般僵硬忍不住开口道:“别愣着了,赶紧吃饭。”


  “吃饭吧!你们两个人比起上一次回来瘦了些。”周老夫人也慈祥的笑了。


  整个过程中薛浸衣和周老夫人再没有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在担惊受怕中挨过了这一顿饭。


  入夜,月上柳梢头,寒衾绕开巡查站岗的青藤卫,悄悄摸摸的跑到伙房,刚走进去就被一个在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惊到了,他跳上去想着把人摁住,却发现摁住的人是曙天。


  “你怎么在这里?”寒衾抓着曙天的衣领问。


  曙天没好气的推开他,说:“我没吃饱,”他反应过来,反问寒衾道,“那你为什么要跑来?还像做贼一样。”


  “我还不是没吃饱,今日那阵仗你又不是没有看见,我差点儿没被吓死,我随时随地都提防着少主掀桌子呢!还好少主没有,那一顿饭简直是味同嚼蜡,我就刨了几口饭,哪有心思多吃!”寒衾一屁股坐到走廊上。


  曙天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并肩一起坐着,月光洒在面前的青石板上,这种景象看起来格外的舒适。


  寒衾突然问了一句:“我走后,你们怎么样了?”


  “冷华还好,少主离开之前将青藤司交给他了,他做的很好,少主不在,陛下和太后也没有太多事情来找我们,不过这倒是更好,让我们过了几年从来没有过的清闲日子,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几年都没有人嫁娶。”曙天若有所思的说,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专门说给寒衾听的。


  听起来,他们这些年过得还真的不错,至少比自己要过的好。


  “哎!”寒衾拍了拍衣角,重重的叹了口气。


  曙天偏过头来,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寒衾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我嘛!我当然是吃香的喝辣的,游走于各个势力之间,过得那叫一个逍遥,”他的情绪突然冷了下来,他看了眼曙天,眼中似有歉意,他说,“兄弟,你知道的,当年关山……我害了冷华,我让他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能脱下那一件闷死都不透气的天蚕丝裳,虽然他和少主从未怪我,可我怎么能当做从未发生过呢?少主,她原本是个习剑的奇才,但是被我害得现在只能拿起剑来,再也没有办法使出那一招令世人拍手叫绝的九剑连诛,那把堪称一绝的杀生剑和长恨剑,从此再也没有能够让它们绽放光彩的主人了。”


  你要说寒衾后悔,他也确实是后悔;但他也确实没有办法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处。


  在边境的这些年,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有多难熬,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是他一个人在和自己搏斗,他在和自己的愧疚搏斗。


  薛浸衣,是他的少主,是他今生今世都要跟随的人,是她把他养大,是他的亲人,而冷华,是他今生无法忽视之人,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从不能有半刻忘怀的兄弟。


  是他对不起他们,他除了这一条命,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拿来还他们的了。


  曙天看着寒衾这副样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旁观了一切,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但却害了薛浸衣和冷华。


  不能怪寒衾,但是薛浸衣和冷华也不知道该怪谁,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怪寒衾,所以寒衾才会更加怪罪自己。


  那种负罪感,不是他去边境出生入死几年就可以磨灭的,他过不去的,是自己那一关。


  曙天伸手拍拍寒衾的肩膀,劝道:“放心吧!我们过的很好,很多事情都该过去了,冷华在京都的时候就在筹备去接你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和少主一起回京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冷华,真的在筹备接他回去?


  “你说的是真的?”寒衾迟疑道。


  “当然是真的!”


  曙天和寒衾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两人一下就怔住了,尤其是寒衾。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


  两人缓缓转头,看见薛浸衣倚在墙边,她身上还穿着厨衣,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水,正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们俩。


  薛浸衣早在他们来前半个时辰就来了,熬着鸡汤都熬了这么久了,就是觉得有些疲累,所以在坐在灶台边上小憩了一会儿。


  结果就被他们俩的声音吵醒了,她一直在墙角听完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到最后这两个人都没有能发觉。


  薛浸衣瞟了他们两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说:“我说你们两个是完全没有任何的警惕心了,我在墙角站了多久你们知道不知道!半夜来厨房偷吃也要看看清楚厨房有没有人,还不进来,”她抬头看了眼那无比皎洁的月光,无语道,“怎么?晒月光就能饱腹?你们以为你们是狐妖吸收日月精华吗?”


  寒衾:“……走吧!”


  曙天:“早知道就饿着了。”


  两个人并肩坐在小板凳上,薛浸衣给他们一人乘了一碗鸡汤,一人一个鸡腿。


  寒衾看了眼这色香味俱全的鸡汤,他大着胆子问:“少主?您,怎么会半夜来熬个鸡汤啊?”


  “我饿了不行啊!”薛浸衣喝了口鸡汤没好气道。


  “今个晚上您不是吃的不少吗?”寒衾还记得薛浸衣喝完了周老夫人给她舀的三大碗鱼汤。


  薛浸衣抬眼,杀气腾腾的看向寒衾,阴沉的反问道:“我饿得快不行?”


  “行行……多谢少主,鸡汤好喝,还是以前的味道。”寒衾这下连反驳的胆子都没有了,在曙天的偷笑中默默喝着鸡汤。


  三个征战沙场多年、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就这么团团围着喝着鸡汤,灶上的火还烧得正旺,今夜的风也大,这种氛围倒是格外的温暖。


  只是,薛浸衣突然想到,这金檀城外方圆之地,都没有什么好的客栈,最多就只是一个简陋的茶摊,离金檀城最近的小镇都要半天路程,宋邶跑死一匹马也才能到更别说要一天路程的菅野城了。


  寒风凛冽,他今日淋了雨,穿的好像也颇为单薄,不知道能否抵御住这鬼天气。


  “少主!少主!”寒衾都叫了她几声,但薛浸衣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一直都没有听见。


  寒衾和曙天对视一眼,寒衾再一次叫道:“少主!”


  “嗯?”薛浸衣这一次终于是听见了,她语气莫名温柔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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