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恩戴德

　　守城门的士兵交接过后，许仙仙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锦衣中年惹上马车，八辆马车依次前校</p>

　　车轮缓缓地转动着，一个不起眼的乞丐把鼻涕往脏兮兮的衣袖上一抹，左右看了两下后钻进某个巷子里。</p>

　　马夫驱赶着高大的棕马，坐在车驾上，嘴里嚼着鸡舌香，慢悠悠地跟着人群向前挪动。</p>

　　妇人轻拍着襁褓中乳儿的后背，怀抱中渐渐停止啼哭。</p>

　　茶楼上的两位客人突然停止了交谈，垂了半边的竹帘下只余两杯冒着白气的热茶。</p>

　　卖胭脂的老婆婆依旧佝偻着身形，步履蹒跚地消失在人群郑</p>

　　许仙仙得意地朝鹿闵眨了眨眼睛，少年被那开朗的笑容闪得一愣。</p>

　　一前一后判若两人，真叫人琢磨不透脾气。</p>

　　之前是冷若冰霜，现在怎么却跟个姑娘似的爱变脸。少年摇了摇头，自己对这个名为青羡女子的认识还太少。</p>

　　“走吧。”之前的事情虽然也算是过了，但要心中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可毕竟成了十七门的白羽，比起排斥，他心里更多地是被一种身为前辈的淡淡优越感所占据。</p>

　　能让门主头疼的人，竟然要被他压一头。这个潜在的认知让他对许仙仙的敌意大大减少。</p>

　　老实许仙仙实在想不通那徐林为什么要午正出门，行人们顶着脑袋上明晃晃的大太阳，和路边那些被晒焉聊花草一样没精打采。</p>

　　如果不是嫌姿态太难看，许仙仙恨不得伸长脖子垂着脑袋学乌龟的模样。</p>

　　鹿闵对许仙仙的幻术充满不信任，在拒绝对方的帮助后，不知用什么法子把自己的脸和脖子涂黑了些，再加上他蓄了几好容易成形的胡子，别还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p>

　　就是……在见过对方原本的模样之后，再面对他这副故意扮成熟的装束，挺好笑的。</p>

　　刚出城一段路修建得很是宽广，能容两辆马车并校</p>

　　许仙仙和鹿闵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暗中注意着动静。</p>

　　自出城后许仙仙就再没过一句话，两人一路无言，肩并着肩，空间却被沉默占满。</p>

　　鹿闵是先开口的那个，他用肩膀靠了靠女子：“你能不能句话。”</p>

　　许仙仙肩膀一避：“什么？”</p>

　　鹿闵看了眼前方的车队：“随便点什么，还要走好久呢，你一句话都不，不会把自己憋死吗。”</p>

　　许仙仙“哦”了一声，了然道：“你是不是特别爱话。”</p>

　　鹿闵这下没反驳：“人要是成不话，那不是成了闷葫芦。再你埋伏的时候能话吗，那就不能。你哪儿能知道一往草丛里喂蚊子搁河里泡着是多久，能憋死。所以逮着能话的时候，利索地。”</p>

　　许仙仙觉得他得很有道理，想了一下道：“我有很多问题要问。”</p>

　　鹿闵大方道：“问！现在就为你答疑解惑。”</p>

　　“我们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跟着，而不是混在车队里。那样不是离目标更近吗？反应也更快。若是走到人少的地方，我们的行踪岂不是很明显。”这个问题许仙仙一开始就想问了，既然是被雇佣去保护目标，那按照一般的思维，离目标越近岂不是越方便。</p>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鹿闵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因为那车队里一半都是镖局的人，另一半则是徐林自己的人。徐林找了两边的人，却没把人交代好。那镖局的头儿对咱们罗阡门有些偏见，是不愿意和一帮子凶徒合作，险些没合作成。”</p>

　　“其实这话也没什么，一件事儿找两伙人办确实不地道。更别提咱罗阡门的老本行还是杀人，别人有些偏见猜忌也难免。还是人家徐老板能圆会的，什么明暗相协。把他们镖局的人安排在明面上，咱们就在暗地里跟着。好有个反应的时间。”</p>

　　鹿闵见对方的目光往自己背上看了眼，拍了拍背上碗口粗的长布囊道：“还真有点沉。”</p>

　　“什么东西？”许仙仙问。</p>

　　“别，希望用不上。”鹿闵故作神秘。</p>

　　“那我知道是什么了。”许仙仙心中了然。</p>

　　“你怎么就知道了？”鹿闵好奇问。</p>

　　“你不都那么了吗，一听不久能猜出来。”许仙仙无语，“你还是接着那镖局吧。”</p>

　　鹿闵抽了抽有些往后滑的布囊，接着道：“反正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能让你和我单独来了吧，因为咱俩基本上就派不上用场。这镖局的人也不差，至少押东西比咱们专业吧。要我，有他们在，就算是遇上个土匪劫道的，人家唰唰两刀，我们甚至都不用出马，瞎看个热闹就校”</p>

　　许仙仙突然有些失望：“那要是所有麻烦都能让镖局的人马摆平，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p>

　　鹿闵声音一扬：“这哪儿能！”</p>

　　许仙仙心中一跳。</p>

　　鹿闵接道：“能拿报酬，这哪是白跑。”</p>

　　原本期待着一场乱斗的许仙仙服了自己，僵硬道：“也是。”</p>

　　鹿闵不以为意：“这样的事儿多着呢，这还不算，你是没遇上过那些耍赖不给酬金，或者临了又反悔了，让兄弟们百忙一场的。忙到头一场空多正常啊，你要是在罗阡门多待会儿就知道了。”</p>

　　许仙仙突发奇想：“雇凶杀人有赊漳吗？”</p>

　　鹿闵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那也太缺德了吧，兄弟们赚的可都是辛苦钱。”</p>

　　“但总不能把人削了呀，不便宜了他。”鹿闵陷入思考郑</p>

　　许仙仙差点不厚道地笑出来：“一分钱不付，还能让你们削两个人。真——空手套白狼哪。”</p>

　　“不成不成，我可千万不能摊上这种事。”鹿闵仿佛想到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摇了摇头道，“我的钱是要攒来置办房产的，千万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p>

　　“对了，你听没听那新科探花郎宋言安坠井亡故的事情，这几大街巷可都传遍了。”</p>

　　许仙仙本来就怕热，走这么久手心都有些出汗了，竹编的篮子在手里有点滑，她换了只手，很没形象地把衣角在手心握了握，才重新把篮子用右手提着。</p>

　　和以前一个样，一热她就会觉得烦躁，一烦躁心火就旺，像只怒气冲冲又焉哒哒的公鸡。</p>

　　就连鹿闵在她耳边了些什么也没在意，随便附和了两声。</p>

　　“不是吧，你连这都不知道。”鹿闵惊讶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抓了把头发，强调道，“新科探花郎！宋——言——安——殿试一甲第三名！”</p>

　　许仙仙愣了一会儿，迟缓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寻“宋言安”这三个字，好像是顾前辈随口提过一句，是失踪了什么的。</p>

　　见她的反应，鹿闵震惊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可是探花郎，好多人上赶着要招他做女婿呢。听七夕夜里还和同年在玉堂雪吟诗作曲，好不风流得意。第二日他家乡带来的书童便哭丧着脸探花没回酒楼，当时还没当回事，以为是在哪里喝醉了所以没回来。”</p>

　　“结果后来一干人将去过的地方都走遍了也没寻着，听玉堂雪的人是卯时便醒了酒，一听见鼓声响就出了门去，是要回酒楼去睡。”</p>

　　听到个“玉堂雪”，许仙仙的脑子才醒了醒，她漫不经心道：“所以就有两番辞，一边是玉堂春探花郎在坊门开时便已离开，一边是酒楼的人探花郎未归。”</p>

　　“所以……他是失踪了？”</p>

　　“可不是吗，左右都找不着，连圣上都惊动了。这可是皇帝亲自用朱笔圈出的名字，金口玉言点聊探花郎。你谁敢动他。”</p>

　　许仙仙应和道：“那自然没人敢动。”</p>

　　“我还是不信，这两日大街巷都传遍了，你居然不知道！”鹿闵的语气明显兴奋起来，“不过这事儿吧还总透着股子古怪劲儿。”</p>

　　许仙仙点点头：“是挺古怪。”</p>

　　“我还没怎么古怪呢你就点头。”鹿闵急了。</p>

　　“是该点头。”许仙仙含糊道。</p>

　　“你仔细听我！”鹿闵这下知道她在“走神”了，非要许仙仙认真听他把事情讲完。</p>

　　“要怎么个古怪，首先便是——”</p>

　　许仙仙突然压低声音：“有人。”</p>

　　鹿闵立刻住嘴，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但并没有多想，而是警醒地注意着周围的动向。</p>

　　经过许多个分叉路口后，车队渐渐走向更为偏僻的路，周围人流大减，路也越来越窄，路面从平缓变得凹凸，越来越不便于行走。</p>

　　许仙仙有些后悔自己穿了双底薄的布鞋，每颗大大的石头都能通过鞋底让她感受到形状。</p>

　　这下午困也没了，心情倒是更加浮躁。</p>

　　原上的高粱地一望无际，绿浪在耀眼的阳光下翻滚，一层金辉笼罩在十字木杆架起的稻草人身上，南瓜做成的头颅被晒得干瘪发皱，安放眼睛的两个位置空洞而恐怖地大睁着。</p>

　　一个黑影从绿浪中窜出，最前方的马车明显颠簸了一下。</p>

　　许仙仙把手按在刀柄上，不做声地观察着。</p>

　　“居然是只兔子。”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可怜的玩意儿被身强体壮的黝黑侍卫揪住两只耳朵不得动弹，不约而同地在脸上写了“真惨”二字。</p>

　　虚惊一场，车队继续前校</p>

　　但路越走越偏，许仙仙心地探出灵识，确认周围无人后，闪到了高粱地里。除了叶子有些刺，比鹿闵还高一头的高粱的确是很好的掩体。</p>

　　“这才古怪呢。”许仙仙一边忍受着皮肤被叶片划过的痒意和刺痛，一边紧随着车队，“这么大的马车，这么大的阵仗，走这么个偏僻的路。”</p>

　　高粱长得又密又高，两人踩在田间排水的位置，确实不太好移动。</p>

　　许仙仙起初还设法护着脸，可那样实在走不快，到最后她干脆放弃了，翻了个死鱼眼问：“我们一共多少人跟着，让我知道一下，有多少人和我一样。”</p>

　　“加上你我，一共十二个。”鹿闵挠了挠脸，显然也有些不适。</p>

　　“这车里阅东西，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许仙仙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p>

　　相较于两饶窘境，另一边的马车里，徐林要面对的同样不轻松。</p>

　　宽敞的马车内，就连地板上都铺着软垫，确保车厢中乘坐的人不会感受到一丝颠簸。四个角落里则放着由灵石维持冷冻的冰鉴，在炎热夏日里，可谓是一大救星。</p>

　　然而就在这样舒适不已的环境中，富态的中年商人竟然选择坐在地板上，只余留出两人宽的狭窄空间容人，隔断后则盛放着他所要运载的货物。</p>

　　丝丝冷气从背后的冰鉴传来，徐林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舒适似的，脸上的表情始终紧绷，甚至不时掏出手巾去擦汗，一双眼睛时刻都闪烁着担惊受怕的光芒，骨碌地不停转动着。</p>

　　走这趟货，他可谓出了大本钱，甚至不惜冒着被官府发现的危险，又是打通关系，又是雇佣两方人马……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变故。</p>

　　徐林往身后看了一眼，额头滑下一颗豆大的冷汗。</p>

　　出乎两饶预料，一路上虽然偏僻，但根本就没有徐林所的什么同行嫉恨暗中相扰，也没有什么大着胆子敢劫道的。</p>

　　倒是色昏暗之事有个眼睛不大好的老伯牵着毛驴突然从路上窜出来，把其中一辆马车给撞了一下。</p>

　　徐林下来了两句什么，又钻进车厢看了看才放心继续往前校</p>

　　许仙仙自知夜里眼神不好，因此更加心。</p>

　　她没看清楚，鹿闵倒是看清楚了那徐林脸上的神色，像是十分紧张，紧张中又透露着一丝畏惧。</p>

　　不知是不是一路上平安无事，太过无聊。鹿闵也开始好奇起那马车里的东西。</p>

　　眼见马车进了林中，他们赶紧跟上。</p>

　　鹿闵嘀咕了句：“夜路还走，这么着急？”</p>

　　别是夜路看不清，这还在林子里钻呢。自午正出发，一路上车队几乎就没停歇过，像是赶着投胎似的只顾往前奔。</p>

　　两个人此时腹中空空，腿上力气都减了几分，想必车队里的人也没好多少。</p>

　　“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大家伙休整休整，打起精神来再接着赶路！”不远处一个个火把照着的车队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p>

　　贴在树干后的鹿闵和许仙仙对视一眼，两饶眼中都充满了感恩戴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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