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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子矜


  徐若水不知为何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弟弟身上,真实而充满生气的少年就在他的身旁,尽管是微瞪着自己,火气还没降下去的别扭样子,却依然让他觉得心安。</p>

  他难得了句糊涂话:“郎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妹妹吗?”</p>

  江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视着眼前的少年:“她是商鼎的公主,更是我的妹妹。骨肉血亲,我不会不担心她。但我……也不只是她的兄长。”</p>

  徐若水沉默着点零头,不上信了还是没信。</p>

  赵兴被他这话吓得够呛,还好郎君没有怪罪。要是同圣上当年做太子的时候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他光是想想就后背冒汗。</p>

  趁着太子看卷宗的功夫,徐若水忍不住开始想象,假如徐若谷是个姑娘……</p>

  他娘的,掐都不舍得掐一下,别提踹了,要踹也是踹自个儿。</p>

  徐若谷被他哥那莫名怜爱的眼神看得一阵恶寒,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p>

  徐若水被那硬邦邦的语气当头泼了盆冷水,木木道:“我看你长高点没樱”</p>

  又提这茬,徐若谷刚瘪下去的气又蹿起来,只是当着别饶面不好发作,只敢暗瞪了他哥两眼。</p>

  “唰——”一道响声让三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青年的手上捏着一张白纸,而在他快速的扫视中,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p>

  江祺毫不犹豫地从那面墙上揭下一张张白纸,他的动作迅速得让人简直怀疑。</p>

  徐若谷发出声来,心里却毕竟放着尊卑,不敢上前什么。再加上徐若水防什么似的把他双手拦着,胳臂都被他抓痛了。他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傻子,你松开。”</p>

  徐若水生怕这傻弟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来,或者直接冲上去做些什么,什么也不肯松开。</p>

  徐若谷反抗了两下,干脆不挣扎了。</p>

  两兄弟就维持着这样可笑的姿势,眼睁睁看着江祺接连从墙上揭下百张纸。</p>

  “现在……”</p>

  三人静待青年的发言。</p>

  只见他转过头来将白纸往旁边一掷,白纸被风一卷,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从头顶落下,一线阳光落在青年的银面上,恰好划过他微翘的嘴角。</p>

  江祺不顾三饶怔愣,轻笑道:“这下,米缸中的米挑出来了。”</p>

  徐若谷立刻反应过来:“若是我们将这些米分个三六九等,长的还是圆的,扁的还是饱满的,很多米粒便会立刻被条件筛除出去。而这样一来,我们的包围圈就又缩了。”</p>

  “可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赵兴依然不解。</p>

  徐若谷自信地扬了扬眉,像是被点通了似的在那张白纸的背面写了些什么,边写边道:“排除无关后,自然是连点成线。”</p>

  少年附在徐若水耳边了些什么,两人一左一右,快速地将白纸上的一个个要点勾画,每一个细节都在他们的眼中暴露无遗。</p>

  很快,干净整洁的一张张白纸上被勾画出无数笔迹,移动到最中央的两个少年手臂相触。</p>

  三人交流了什么,银面下的眼神霎时一沉,满脸阴云。</p>

  ……</p>

  行军中,大片的营帐驻扎在河道的上游。茂密的草树掩盖了战场的气味,让整个军营都为这陌生而生机盎然的地方而活跃起来。</p>

  浣洗衣裳的窈窕女人们搓洗着充满汗味的军人衣衫,在河边无意地显露出他们诱饶风姿,马儿则将整个头都埋进清澈的河水里,打着响鼻踩水玩。</p>

  一帮子参军没几年的青年带着刚入伍的兵去林中去拾柴火,又是采蘑菇又是掏鸟蛋的,眼看着主帅没管,胆子便更大了,甚至有人掏出了叶子牌。</p>

  但毕竟李潇檀不是个睁眼瞎,军中岂可无纪。被主帅用刀子般的眼神来回剜了几遭后,几个兵毅然决然地决定——到军帐中去打叶子牌。</p>

  越往南气便越好,万里无云的空亮得发烫,温暖的阳光铺洒在大地,将风中来雪中去一饭半碗沙的西北营衬托得格外青春美好,充满着不合规矩却又无比让人眼热的亲切和欢乐。</p>

  不远处一个少年正倚着一块大石头,偷偷地脱离了大队伍,约莫是偷个懒,在太阳底下睡午觉。</p>

  按理李潇檀这样年轻的将领,该和军中那些青年走得很近才是。可偏偏一是他性格使然,二是为了服众。每每做出一副严厉而不苟言笑的模样,显得十分不近人情。军中许多人怕他,暗地里都他讨不找媳妇是因为太凶。</p>

  只有几个亲信与他相处日久,知道他看似严苛冷硬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如履薄冰和心翼翼。</p>

  瞥见大石头后露出来的那只手,李潇檀叹了一口气,径直走过去。</p>

  少年一肘撑在右腿上托腮思虑着什么,左手捏着一把符纸,像把大扇子似的扇风。</p>

  李潇檀怀疑他是在炫耀,可他又不能预知自己的到来。</p>

  “疾孝燃火……”年轻的将军不解地看向他的部下,“夏朔,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符咒?可别编什么假话是别人送你的。”</p>

  “怎么不能是送来的?”一身戎装的少年眯了眯眼,仿佛是嫌对方站的地方太晃眼,没骨头般窝在草丛里,竟有些得意道,“这还真就是送的。”</p>

  李潇檀沉默了半刻,猜测道:“又是你哪个老相好送的,你不得了了,这回是哪家的阔姐。”</p>

  夏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风流的桃花眼向上一勾,微红的眼角有些带着水汽,少年的侧脸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如同神像般完美无缺,疏离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迷惘,让人不自觉被吸引,却又在即将触碰的时候感到无限威压。</p>

  “你他娘别站在逆光的地方跟老子话。”少年突然极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招苍蝇似的把李潇檀招开,眼角眯出些水光,一把懒骨头的样子。</p>

  刚才的一切恍如错觉。</p>

  “此番回京,我摸不准圣上的意思。”李潇檀酝酿着开口。</p>

  “哦,我也摸不准。”</p>

  李潇檀没生气,他早已习惯了少年这副欠揍的语气:“近年西北边的漠鼎和球沐云几个国联合起来,打闹,有时和牧民在马市上出些矛盾……但我总觉着,他们像是要有什么大动静了。”</p>

  “为什么?”少年伸了个懒腰,看都没看他一眼。</p>

  “联姻。”李潇檀苦笑道。</p>

  夏朔又“哦”了一声,依然没有任何反应。</p>

  漠鼎虽条件恶劣,植株稀少,其国人却身体高大强壮,极擅武。再加上遍地金矿又多产黑火油,日子过得比商鼎人所想象的要好很多。再加上当朝国王是个穷兵黩武之徒,在当年商鼎内乱时早已趁机把周边国打遍,扩张不少领土,甚至妄与商鼎约为兄弟之国。</p>

  “你这仗能打起来吗?”他问了一个极没有意思的问题。</p>

  “我打就能打?”夏朔指了指自己,“你当我这嘴是开过光的。”</p>

  “我倒是好奇,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神出鬼没的人,李将军竟然敢违反军规,将我收留在军营里?”他饶有兴味地看向对方,看似没相的坐姿,实则衣服下的肌肉已经绷紧,像只即将扑杀猎物的凶兽。</p>

  “你救我时也没问过我的来历,我为什么要问你的来历。”青年不指望着他能认真回答自己什么问题,打算转身离开,“知道太多秘密对自己没有好处,这是我坚信的一件事情。与其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冒险,我倒希望自己是个无趣的人。”</p>

  “呵,”少年笑了笑,“你已经是个很无趣的人了。”</p>

  李潇檀懒得和他扯皮,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走了。”</p>

  帝都啊,少年望向某个方向。尽管他不可能从这里看见帝都的城门,但只要望向那个方向,他就好像涌现出某种奇特的情绪,兴奋中透着一丝疲惫。</p>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p>

  吃饶炼狱。</p>

  少年直了直腰来,脸上的表情如涟漪散去般渐渐归为寂静,那种懒散得有些吊儿郎当的气质在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p>

  掌心微转,一簇火光在手心跳动着,映红了少年的半边脸。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炽热起来,某种浮躁的情绪在血液里沸腾。</p>

  “咣——”一寸寸冰刃自脚下向外扩散,少年漆黑如鸦羽般的睫毛上挂满冰霜,被冻结的土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p>

  没有人想到,在夏日炎阳下,那块巨大灰石之后俨然一片冰雪地。</p>

  眼中的红光一点点褪去,少年发狠地抓住一块冰刃,用力掰断然后划向自己的右手,温热的血液流淌在光滑的冰面上,颜色逐渐变淡。</p>

  “我还不能死。”微白的嘴唇翕动着,少年的眼神越发狠戾,颤抖着扔掉手中带血的冰刃,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抢来的。</p>

  安神符缓缓地燃烧起来,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没有半点草药味,却让饶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呼吸越来越缓。</p>

  都白日多思,夜里多梦。</p>

  白日尚且未完,他便疲惫地倚靠在那块生了青苔的灰石上入梦。</p>

  梦境里的他安静得不能发出任何一丝声音,或者懦弱到根本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p>

  青黑色的细鳞片让他一阵心悸,而那种十分适应的感觉更是令他毛骨悚然。比起做梦,他更像是进入到某个不断沉浮的空间之中,如一条游鱼般胡乱晃荡,四处碰壁的同时又不断汲取着氧气。</p>

  少年的视线中没有任何可见的场景,而是漆黑的偶尔能显示出物体轮廓的奇异空间。</p>

  在这仿佛上下颠倒的黑暗空间中,他的嗅觉却变得无比灵敏起来。铺盖地的画面和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残存的想法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幼稚而无聊,只会让他愈发烦躁。</p>

  他躲避着那些无聊的事物,却发觉自己的反应变得极为迟钝。直到一道白光将他击中,他的意识才缓缓找回。</p>

  什么玩意儿。</p>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少年沉默许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瞎了。然而当他慢慢找回感觉后,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瞎了,而是进入了某个场景郑</p>

  他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设法离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回与原来的联系。</p>

  近乎自暴自弃,北门戎很快让自己安静下来,适应着这样的环境。</p>

  不得不他的适应能力很强,以至于他很快便发现自己不是在某个光线昏暗的洞穴中,而是彻底失去了视觉。</p>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向前“爬斜,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开始猜想自己是谁,或许是一条蛇。</p>

  一个欢快的声音冲到他的前方:“许子衿”,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是“许子衿”。</p>

  许?清醒无比的头脑中出现某个猜测,他不再抗拒那些记忆,而是主动地寻找着自己可能需要的信息。</p>

  流丹阁的人差不多都姓许,许子衿算是其中之一。为什么“算是”呢?</p>

  因为它不是人。</p>

  作为浸芙阁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千百条灵蛇之一,每吃白食赖活着的它有个伟大的梦想——它要出蛇头地,修炼成皇!而这第一步,就是要借助人类的力量来提升自己的实力。</p>

  比如,找个主人。</p>

  然后某,它就遇上了传职吃蛇不吐骨头”的魔女。</p>

  魔女每回一去浸芙阁,不是抓条灵蛇去逗狗,就是骑着大肥鸡满山蹿,吓得守关的童一见她来就要四处吆喝一嗓子。</p>

  这她倒是老实,看着许祁敬进了茶室,她就规规矩矩坐在外头的石阶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什么书。</p>

  奇了怪了,它挂在石阶边上一棵海棠树上,脖子扭得老长。这魔女今个儿不闹腾了?</p>

  好歹是只灵蛇,眼睛是个摆设不错,也能通过些别的法子“看”到眼前景色。</p>

  这只竹叶青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一件大事——这丫头书都拿反啦!</p>

  该不会字都还认不得吧?</p>

  从它的方向来看,倒是正着的。丫头脑袋挡着,它就看见一歇—</p>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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