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实话

　　看他面露惊骇之色，许仙仙以为自己错了什么，不解道：“蜀道难行，山路崎岖。好多路都窄得走不了马车，又多落石。我和弟弟又不能骑马，不走过来，怎么过来?”</p>

　　“女英雄，你也太剽悍了吧!”元中伦两眼珠子瞪得浑圆，随口就背出《蜀道难》，“那可是蜀道!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p>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赵簟秋的声音气势都增了几分。</p>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叶星阑就记得开头和最后几句，大概意思他倒是知道，就讲蜀道怎么怎么险的。</p>

　　无意瞥见女孩手上几道结痂的口子和白茧，赵簟秋心里一阵酸楚惭愧，对这个看着比自己两岁的女孩关切道：“那你们走这么远的路，要到那里去呀。方便的话，可以送你们一程的。”话罢才自觉不妥，向江砚文望了一眼，“是吧……师兄?”</p>

　　江砚文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因为赵簟秋声音有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p>

　　刚抬眼就听见女孩道：“我是要去碧云参加试炼，入选为弟子的。”</p>

　　“那也太巧了吧，”赵簟秋高兴起来，“我们就是碧云的弟子啊。”</p>

　　又迟疑道：“可三月早过，九月未至。这不早不晚的。”</p>

　　“我刚好在神都有些事情要办，这空余的时间刚好。”许仙仙当然知道他们是碧云的人，因此并不惊讶。</p>

　　“来我们百战峰吧，我们百战峰很好的。霞妹妹你修的什么啊？”元中伦一张汗津津的大圆脸把叶星阑挤开，热情得好像许仙仙已经是他师妹了一样。</p>

　　“又不是人人都能灵修，你这么多干什么?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进碧云的吗?何况灵修费用……”叶星阑满脸倨傲，眼中透露着不屑。</p>

　　“水修。”听到这等语气的话，那女孩竟然不急不恼。</p>

　　“——不菲。”叶星阑原本嚣张的气势被江砚文扫来的淡淡一眼压了七层。</p>

　　赵簟秋听见女孩的回答后惊喜道：“岑师妹也是水修，那可真是巧了，和岑师妹是一样的。”</p>

　　“就是能灵修又如何，碧云人人都收?”叶星阑是空鸣岛叶家家主叶的独子，入道极早，是南岭一带称作麒麟儿的骄。虽性情骄傲刻薄目中无人，但在同年中确难有他敌手，再加上叶家世代显赫，他这惹人讨厌的性格也就不是那么无理无据。</p>

　　这女孩肌肤苍白身体瘦弱，烈日之下都没有半点汗水。一看就不是身体康健之人，灵修简直是异想开之事。</p>

　　灵修者本是受上眷鼓存在，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灵修世家本受血脉传承优势，代代灵修。而普通人家中能灵修者少之又少，二者几乎是八二的比例，其分配极不平衡。</p>

　　但这八二中，真正能步入灵修之道后几乎难足九一之比，而最后能修炼成法的，出身平民者可谓罕见。</p>

　　但大仙门百家年年季季的试炼招生，怀揣着憧憬与希望的少年们却大多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出身。</p>

　　或许是抱着侥幸的希望，又或许……明明知道希望如此渺茫，也想看看，自己那样卑微的所渴望着的梦境。</p>

　　即使那些华服锦袍的仙门子弟投来或轻蔑或同情的目光，即使那个遥不可及的梦脆弱不堪。</p>

　　这样做梦的人，在叶星阑的眼中，真的愚不可及。</p>

　　同人不同命，这就是真相。</p>

　　你十年苦练，可如旁人灵光半点？</p>

　　为五斗米折腰的是凡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却不是圣人，而是那些一开始就站在山顶的人。看着山脚下辛苦攀爬的人，就像看着一只只可怜的蚂蚁。</p>

　　仙门百家立在山巅，叶星阑十四岁便筑基三道台，将空鸣岛的绝技——空雷寂修至五重境，是叶家捧得高高的麒麟儿。</p>

　　他眼里的风景，从来都是站在山顶看的。</p>

　　尽收眼底。</p>

　　赵簟秋本对这女孩有好感，平日又总和这自以为是的叶星阑看不对眼，即便他的话不假，听着却十分令人反福</p>

　　“碧云纳弟子又不是只有灵修，精通药理声乐策论兵法者无不有之。但凡有过人之处，怎地就是妄想？”</p>

　　叶星阑朝她翻了个白眼，仿佛不想理会。</p>

　　元中伦有意缓和气氛，忙干笑几声朝许仙仙道：“我们百战峰很好的，九斋的人也都很热情善良。”元中伦揉了揉他的圆下巴，继续向许仙仙推销他们百战峰，“就连通往玉食堂的搬山阵也是九峰中除了玉霖峰外最快最近的!对对对，还有咋们百战峰的厨房……”</p>

　　“他的是实话——”</p>

　　“我的是实话——”</p>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元中伦的话。一个平淡，一个不耐。</p>

　　许仙仙和叶星阑对视，明明比少年矮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但我的确可以。”</p>

　　叶星阑的话有没有道理，灵修世家和平民的差地别难道她会不知道？</p>

　　一个是麒麟儿，一个是曾经的选之女，都是把骄傲渗透到骨子里的人。</p>

　　“你们没事要做吗？”温温雅雅的一句话从身后飘过来，一下子打破了四个少年之间的微妙气氛。</p>

　　“我去看位置！”元中伦脸色一变，立马推开叶星阑向后院走。</p>

　　叶星阑被他忽然撞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滑倒。捶了元中伦一拳头，边跑边道：“情报过少，我和仙猪去问问村民。”</p>

　　“叶——星——阑——”已经和他走到门边的赵簟秋怒瞪叶星阑一眼，然后气呼呼道，“你先去，行李用物都在我纳戒中，我收拾好再来。”</p>

　　江砚文看着几个迅速跑开的少年摇了摇头，随后朝许仙仙报以微笑：“我与姑娘是不是在哪里见过？”</p>

　　“未曾。”许仙仙对他毫无印象，随口道，“或许我确实和你们口中的岑师妹有几分相似。”</p>

　　“是么？”江砚文盯着她的眼睛，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个的梨危</p>

　　不知道为什么，许仙仙看着他，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熟悉。可那一丝记忆和画面，却像游丝一样在脑中轻飘飘划过，抓不住也再寻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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