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憾天之战 （14）
就像一个迟钝的巨人与一只灵巧的山猴。
巨人的身躯虽然庞大，但是他的动作太过的迟钝。
因为迟钝，灵巧的山猴不仅可以轻易躲过巨人的攻击，还能在躲避的间隙用手中的武器一次次的击打这只体型硕大的巨人。
在所有人眼中看到的便是这滑稽的一幕。
即使身为一只蝼蚁亦足可憾象！
在那银色天幕下，化龙之后的烛天，已经处于了下风。
一道道黑色的剑影斩在那银色的龙鳞之上，龙鳞自烛天身上掉落。
一声凄厉的、悲愤的、震怒的龙啸声亦是随着其身上的这片被穆宁所斩落的龙鳞自其身上脱落而响彻天际。
这一道响彻天际的龙吟之声如一道惊雷一般在银色的天幕内炸响。
窒息之炁亦再也无法作用于穆宁的身上。
化龙之后的烛天，其神志是清醒的，其神志是清明的。
他已经察觉到了穆宁周身的变化，他已经察觉到了穆宁剑势的变化。
生生不息，不息的不仅仅只是剑势，生生不息的还有呼吸。
窒息之炁已经抽空穆宁的呼吸，因为，穆宁的呼吸已经透过了他所能掌控的领域。
脱离，这是一种违背规律的脱离。
烛天虽然知道，可却无可奈何。
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袭上烛天的心头，烛天亦在这一刻，清楚的知道，知道，他已经败了，败给了一个在他眼中视为蝼蚁的青年。
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烛天当然知道。
只是，若是解开其对境界的封印，那么这一战便也失去了在其心中的意义。
用碾压之势杀死这只蝼蚁吗？
烛天做不到，烛天的骄傲做不到。
因为他是烛天，他是千年前聚灵境下的第一人，是十致之中的第一人。
第一？
亦是一种荣耀、亦是一种遗憾。
大片大片的银色龙鳞，如骤雨一般的在下坠。
一声声凄厉、不甘、愤怒的龙吟之声，亦在这银色的天幕内嘶吼。
动容！
虬璇动容！
动容！
虬髯、应泉动容。
动容！
荒王亦在动容。
明明可以有将穆宁碾碎的能力，而他烛天却选择了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落幕他的一生。
桐微不觉的向前迈出了一步，苏荃亦是情不自禁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元升、元戎那略显沉重与激动的呼吸下，元尧亦是情不自禁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三人几乎同时向前迈出了一步，三人亦几乎同时向这彼此投去了目光。
他们三人身后的小辈们看不出，但他们这三位巨擘却能看出。
穆宁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在这种玄妙的境界中，穆宁亦从聚灵境玄境一跃突破至聚灵境幽境。
聚灵境幽境之上便是劫禄境，劫禄境在迈出一步，那便能步入五极之境。
穆宁是如何一连突破三小境界的，这中间根本毫无任何的征兆。
中州南域三位霸主级别的巨擘在这一刻，皆从彼此眸中读出了彼此的心思。
胜负已分，穆宁的生平他们已从那名境界低微之人的口中已然得知。
与一个如此天资绝伦的青年为敌？
除非他们三人老糊涂了才会这么选择。
拉拢，即使无法拉拢穆宁，这三位巨擘亦不愿与这样的穆宁为敌。
银色的天幕下，不仅在下着一场龙鳞之雨，亦在下着一场漂泊血雨。
失去了龙鳞的防护，那每一道黑色的剑影皆能在烛天的身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剑痕。
生生不息！
在这种玄奥的境界下，穆宁根本不知何为疲惫。
面对穆宁那避无可避的剑影，烛天虽然知道他对穆宁的一切攻击都是徒劳的，可是，他却依然在战斗着。
“砰——”
一声震慑天地的巨响伴着一声凄厉的嘶吼。
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道手持黑色长剑的身影，斩落了，斩落了银色巨龙的一只龙角。
亦是在穆宁斩落烛天一只龙角的刹那，烛天那长达千米的身躯，亦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神色下，缩小了。
千米化为百米，百米化为数十余米。
那一条足可遮天蔽日的千米巨龙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三十余米之长的银龙。
银龙一身银鳞不负，其身躯上正在向下喷洒着鲜红的血液。
如喷泉一般的倾撒！
触目惊心！
苏亦、苏离两位女子，亦是不忍再看，再看那几近奄奄一息的烛天。
此刻的烛天在摇摇欲坠着，虽然摇摇欲坠，但烛天那一双红色双眸却是不屈的。
向世人，向天炁大陆的世人展示着他的不屈。
“呼……呼……”
一声声沉重的呼吸声自烛天的龙首发出。
在烛天那沉重的呼吸下，一条银龙亦是自烛天的身躯内分离而出。
这条自烛天身躯中分离而出的银龙，一经离开烛天的身躯便萎缩在了烛天的脚下。
在这只银龙分离出烛天的身躯后，烛天亦是恢复了其本来的尊荣。
那一头灰发已经灰败，在灰败中散落，一根根的自烛天的发梢散落。
那萎缩着、蜷缩着身体的银龙，抬首，抬首看向了烛天。
一滴银色的眼泪滑落，银龙流泪了。
所有人亦看到了银龙眸中的泪水，这所有人中亦包括穆宁。
恢复人身的烛天低眸，低眸看向了在其脚下匍匐的银龙。
所有人亦都看出了，看出，那条在烛天脚下匍匐、蜷缩的银龙已是走到了其生命的尽头。
在这一刻，烛天那一双红色的双眸重新恢复到了黑色。
在这一刻，烛天眸中所流露出的感情亦是真挚的。
留恋、不舍、欣慰、然后微笑。
烛天没有流泪，而是在微笑，静静的看着脚下的银龙而微笑。
在烛天的微笑中，这条银龙的身体亦在挥发着。
自龙尾挥发，如烟花一般的消散。
只不过这个如烟花般的消散却是缓慢的。
仿佛，仿佛是在与烛天做那最后的诀别，仿佛，仿佛是对烛天最后的留恋，它想要，想要将烛天的身影留在自己的双眸中。
带着烛天的身影归于苍穹。
“你们都错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这道低沉的声音是落寞的。
“他不是我的身外化身，他是我，他是
另一个我。”
“另一个孤独的我。”
烛天嘴角挂着欣慰的笑意，看向那正在挥发的银龙说道。
“千年前，桐童陨落，他的陨落让我学会了什么才是遗憾。”
“他的陨落，成全了我，成全了我成为你们口中的第一。”
“可是，可是我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第一，他才是。”
所有人都知道烛天口中所说的他是谁。
这是一种绝唱，烛天最后的绝唱。
“吾平生光彩，却心怀大憾，生为折磨，死为懦弱。”
“直到，直到，她生下了我的孩子。”
“穆宁，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穆宁，你知道什么是希望吗？”
“在我绝望之时，烛霖诞生了，而你，而你却亲手扼杀了我的希望。”
“你叫吾——”
“你叫吾怎能不恨——”
“你叫吾，你叫吾怎么不恨你——”
烛天的声音自平静转为了狰狞，亦在烛天狰狞的声音下，那条银龙亦走完了它最后的生命之旅。
狰狞过后，咆哮过后，烛天却仍在看着自己的脚下。
仿佛，仿佛那条银龙还在他的眸中一般。
“你们不是渴望，渴望迈入那玄奥之境吗？”
看着自己的脚下，烛天突然用一种极为诱惑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亦是在烛天此话落下的同时，所有巨擘亦是突然抬眸看向了那摇摇欲坠的烛天。
此刻，谁都知道，知道烛天已经走入了其生命的末尾。
他之所以，之所有还能挺立着其身躯，傲然的立于穆宁面前，便是因为他那骨子里的不屈与对穆宁的憎恨。
在所有巨擘那炙热的眼神下，烛天突然抬眸，抬眸扫向那些巨擘。
“吾知道！”
简短的三个字，却让那些巨擘们的双眸再次爆发出了一片炙热。
第九境！
荒王嚼匀着这简单的三个字。
在她的那个时代，天炁大陆只有一人迈入了第九境。
三万六千多年的时光过去了，天炁大陆再未诞生出第九境的圣者。
圣者，便是修炁者对第九境的尊称。
而在荒王的那个时代，迈入第九境的便是那万古十六王中的一位。
四不王，何为四不王。
四不王便是最接近第九境的存在。
不炎王、不泽王、不羁王、不荒王，这便是四不王的尊称。
而再次之前，万古十六王中，共有五位四不王。
而那第五位便是迈入第九之境的圣者。
没有人知道，那位圣者在踏入第九境后去了哪里？
在那位圣者踏入第九境后，便在天炁大陆彻底的销声匿迹。
即使万古十六王遭遇灭族大劫，那位圣者亦未出现。
“吾知道如何触碰到那第九境的门阶。”
烛天看向所有巨擘再次震声说道。
不去理会那些巨擘们炙热的目光，烛天自那些巨擘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穆宁。
看向穆宁，用其摇摇欲坠的身体向着那站在前方的穆宁迈出一步。
“迈入，迈入第九境门阶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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