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决定了一生的事件

　　

　　怪谈：勿论怪谈

　　老头儿回来了啊。

　　心底里忽然觉得要哭出来似的。

　　“那个人没有妈妈。”

　　“没有妈妈管教的孩子，哈哈……”

　　“所以，他才会是那个样子。”

　　“嘘，小声些，小心不良来找你！”

　　小的时候，我总是害怕做错事情。因为孩子做错了事情都会怪在父母身上。我不允许，不允许母亲的尊严受到伤害，也不允许别人看不起母亲！所以，为了做对的事情，努力，全力以赴。不管多艰难，都得坚持。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地不去做错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做错的事情太大，我已经没有值得自豪的地方了！而且，还是最讨厌的，第一个新交的朋友的错事。

　　十一年来一直最自豪的东西丢弃了。心里面快要崩溃了一样。

　　但是，很奇怪的，我还是止住了眼泪流下。说过不哭的，那次之后再也不会哭泣。

　　“爸爸……”叫出了声。

　　“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看着我眼里流动着我所不知道的某种东西，嘴角微微扯起，叹息了一声，几乎是跑着过来了，一把把我抱在怀里面，那陌生的触感令我心里一震。

　　——好陌生，从母亲离开之后还没有被人这样抱着。

　　但又好熟悉，似乎曾经被人这样温柔地拥抱过。

　　是什么时候呢？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是三个人的时候，一家人的时候。春游，野餐，玩耍，骑在老头儿的脖子上大笑，被母亲抱在怀里面，那记忆之中的温存和柔软，现在这陌生而又令人憧憬的温暖。

　　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坏孩子一样，犯下了大错，却被父母的温柔所环抱，那浓厚的爱意……

　　忽然，鼻子一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那个样子。也许是觉得许久没有经历过的感觉，也许是怀念。也或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没有完成母亲的要求，连最后的自豪也没有了，觉得离母亲更远的悲伤，或者是突然离他很近……我哭了起来，居然违背了那个诺言，虽然小声，但心底里已经抑制不住了。

　　“对不起，或，我应该好好照顾你的。”父亲的声音有些悲伤。

　　我从来没有发现这个老头儿说话也能这么温柔，像母亲一样的说话口气。他说出来之后，我似乎是感受到原来的怀念，泪水居然止不住的流下。

　　他轻轻放开了我，伸出手来抚摸上我的脸颊：“笨蛋，这么大了，不管怎样都不能哭！你是男子汉，坚强些，要是别人打了你，你就得打回来。话说，到底是谁干了什么？说出来，让老子去砍他丫的！”

　　这老头儿是哪里来的痞气啊，动不动就砍别人。你还是教导孩子的人吗？

　　感觉到老头儿手上的触感，我止住了哭泣。

　　他的手上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温暖柔软，一点不似母亲。他的手生满了茧子，粗糙无比，抚摸在脸上就好像沙子一样磨人，那是一年又一年的风吹日晒辛苦劳作产生的。因为我一直一个人生活着，过着优良优质的生活，学习在城市重点中学，穿的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环境都是最轻松的，哪里晓得他有多么劳累？还一直在怪他为什么不回家。要知道支撑一个家庭，当爹当妈的人有多艰辛。

　　想起那些在七八月太阳底下的工地里劳作的民工，想起在大冷天的街上卖小饰物的大叔大妈。我这才发觉，能把手弄得生满茧子的老头儿为了我，为了这个价又付出了多少代价。他已经有些老了，脸上有了时间刻出的划痕，有了风霜。身材似乎也没有原来那般好。

　　对不起，对不起……心里面好想这样表达，但话到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我突然发现我的世界一下子变了好多模样。

　　很多年来保有的一些东西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

　　“笨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在担心个什么！不要哭了啊，不然就打你的屁股啊！”

　　他狠狠地说道。

　　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他什么时候打过我？其实以前的我还真的有点想被打一下啊。

　　他见我不说话，拉着我坐在了床上，叹了口气道：“或，这个学校很不好吗？是不是受到了很多委屈？”

　　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来？

　　他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啊。

　　他又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很不快乐，就转回去吧，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最近我这边也不是……”

　　我稍微愣了愣，想起前几天他说话的口气，又听见他现在的说法。

　　“爸爸你……”

　　“你老头儿还真是没用啊，又没有什么学历，挣不了多的钱，想请假回来看看儿子都不行啊，因为不爽那个老板被炒了嘛。”

　　他无所谓地说道，然而这句话却是让我心头一颤，紧接着来的是剧烈的疼痛……他并没有忘记我，也并不是不想照顾我。只是……没有我想的那么轻松而已。他忙的时候是真正的忙。

　　心里面又觉得我做错了好多的事情。老头儿下岗了，自己又没有学历，想找工作有些难，还要供我去城市里面的重点中学？开玩笑！

　　我这才想起来我到这个学校的原因，在大城市之中的高中，一切都是钱，他挺难的，却从来没给我说过。这次这么艰难，他才迫不得已吧。或许是因为母亲曾经在这学校过的原因，父亲才想到了到这里来吧，只因为有特殊的政策照顾。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他送我过来，只是迫不得已。

　　后来一问之下果然。

　　问过之后父亲站了起来，轻声问道：“是不是这个学校不好？”

　　我还没有回答，他便自说自话：“我就说嘛，在乡镇里面的学校哪有好的！要不是看在他够漂亮大气，还是你妈妈曾经学习过的学校，政策优惠，才不来呢。要不，过几天你就回去吧。”

　　我急忙摇了摇头，看老爸这样子，他根本不知道这学校是妖怪学院的事实。先不说母亲曾经在这妖怪学院学习的秘密还有我想弄清楚母亲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就是老爸本身的原因我也不能离开，不能给他增加负担了。我连忙否定了：“不用了，我过得很好。”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果然是被欺负了吧？那群可恶的家伙！”老头儿捏着拳头，似乎要去砍人家的样子，我急忙阻止了他。心说，想不到好久没有见这个老头儿，老头儿居然是这样冲动的人啊，像个土老帽儿一样。也对啊，江蓠说过这个小乡镇是老头儿的老家。因为他手头紧，没工作才搬回到这个地方。我忽然感觉到没有母亲之后，他一个人经常搬家和找工作的原因了。心里面又是一阵心酸。

　　“放心吧。”我说道，“我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只是觉得有些疑惑而已。因为我做了错的事情。”

　　我有些愧疚，低下了头。

　　“笨蛋，什么错事啊！”他的大手摸上我的脑袋，轻轻揉着我的头发笑道：“那种吵别人睡觉的恶作剧一点都不算，你老子小的时候也做过哦，不是吹牛，那个时候我可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小孩子呢，不过，他们也是因为我调皮可爱才喜欢我呢。如果没有了这份活宝一样的开心，不知道这乡村多么无聊！”

　　原来，被他发现了啊，那无聊的恶作剧。

　　在第一章之前时候所作出的恶作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暗暗发笑，原来他也做过那些事情啊。不过，他可不知道我那样做的原因！

　　我……当时也只是想被注意到啊，真像个幼稚园的孩子。不过，现在也不用知道了。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啊。

　　忽然感觉到好像回到了小孩子的时代，听着老头儿吹牛和关怀，不觉间，我说出了心里面的烦闷，就像普通的家人谈话一样。

　　我就说出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当然，我不会把子不语是妖怪学院的事情告诉他的，既然他不知道，也就是说母亲没有告诉他吧。母亲没有告诉他肯定是有所忌讳的，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没有说，但或许像江蓠说的那样吧，难言之隐。而那难言之隐是不是最后的终点呢？不知道。

　　但我尊重母亲的意愿，我也有我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啊，起码不想让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头儿知道然后陷入危险当中。

　　曾经的时候，我还以为父亲对于母亲的失去很平淡。但事实上，连我都意识不到他心中有多苦痛。当我无意之中提到的时候，他流露出了很明显的伤心的神色。失神的双眼又在想着什么呢？

　　那是我目前所不能理解的吧。

　　是爱吗？不知道呢。

　　然而，那平淡的语气在说出来的时候，父亲又是以何种心态说的呢？

　　那个时候如果他倒下了，我又会如何呢？

　　不知道呢。

　　因为没有细想，我都不知道。

　　看着父亲的样子，我甚至不想再提起母亲离开的事情。父亲的心里并不好受吧。这种事情，只有我知道了，也只有我能承担吧。

　　转移话题。把最近的事情说了出来。那痛苦的……不安。

　　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的吧：我有了一个朋友，叫做苹果，苹果在某个方面位居高位，相当于一个大公司的经理，这个叫做苹果的经理喜欢上了他总经理的孙女梨子，梨子也喜欢苹果，他们又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也算是两情相悦吧，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不过，苹果有苹果的心结，梨子并不知道。在他们公司里面，也有一个经理叫做香蕉的喜欢梨子，香蕉和苹果地位相当，同样受人欢迎。因为香蕉看总经理已经老了，已经不适合担任经理的职责，他就要取而代之。所以，他发动了事件，设下一个局，而因为那个心结，苹果自动跳了进去，被抓住了。香蕉取代了总经理，同时想利用强力来夺取梨子。那个时候，苹果已经被绑起了，陷在自己的心结之中不能自拔。我说服他去保护梨子，苹果最后成功打败了香蕉，然后得到了梨子，让总经理重新执掌大权。

　　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后来我又发现，事实上香蕉有很多人爱，他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去夺取总经理的位置的，因为他是适合的人，最应该站在那个位置的人，他为了大多数才这么做的。我就陷入了迷惑，我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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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之后，我止住了，看着老头儿，老头儿凝神皱眉，貌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抬起头道：“原来或已经有朋友了吗，不错哦！”

　　根本就弄错了方向吧，什么朋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帮了倒忙啊，或者是做错了事情。

　　他却轻轻笑了笑，看着我说：“说真的吧，小子啊，复杂的事情我不知道，像你刚才说的那什么苹果、梨子、香蕉和经理什么的，太复杂了，我弄不明白。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复杂的，有光明也有黑暗，应该说正是有了光才会有黑暗。或许在我们看来这件事情是好的，但在另一些人来看，却又是不好的事情。这个就和罪犯看警察也是坏人一样，那你说警察是坏的，还是好的？有的时候，有的罪犯呢，又说不定是被人诬陷的好人呢？所以，有很多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你也看不明白，其实，你也用不着明白！很多的事情到了最后，自然会慢慢清楚起来，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知道结果，纠结其中的过程呢？复杂，纷繁，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本来的样子。纠结那么多干嘛？你的这事情你纠结也是因为太复杂了吧。你自己都分不清楚条理，然后就在这里怪罪自己了。如果你有了一个想法，我想你就不会再迷惑什么了：如果重新来一遍，你有了现在的想法，让你重新回去，你还会这样做吗？你曾经为你这样做而后悔吗？！”

　　惊！

　　我想不到他居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也不曾知道，他居然有这么多的经验。

　　复杂的世界，世界的本质……

　　虽然话很土，但是很实在。

　　是啊，没有绝对好的和坏的。我做的事情是对或错，其实本来就是不清楚的。因为太复杂了，那件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我却已经像个最后大赢家一样盘点其中细节。真是可笑。

　　最重要的是，再来一遍的话，我会这么做吗？

　　如果我那天没有去，江蓠或许还在被绑着，被太阳暴晒。江蓠过为他自己做的事情后悔了，因为没有在意离离川的心情。那天离离川惊慌的叫声是怎么来的，她在害怕，在担心。起码，她不是自愿的！

　　我并没有后悔，我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在伤心！母亲说过的做对的事情，我觉得这已经是对的事情了。如果真的错了，我会道歉的，我会努力挽回一切，而不应该在这里悲伤，在这里心心念念！

　　“如果你真的不明白你现在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那么就慢慢观察吧，慢慢发现。如果不了解一件事情，慢慢去了解不就行了！”老头儿在旁边说道。

　　是啊……我现在虽然一无所知，但正因为一无所知我才想要知道，所以，我才在努力地在观察和学习你们啊，你们的一字一句我都想努力去看！所以，我才在努力地想要接近你们啊，这些笨蛋！

　　我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感觉心里面那悲痛的伤感已经过去，豁然开朗。

　　做对的事情。错了就弥补。不知道对或错，就去发现。不了解就去观察！本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忘记了。

　　妖精大人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知道妖怪是什么，但哪个人能了解一切？所以，我就用行动来证明，我就用眼睛来观察你们，虽然只是冰冷的视线，但这眼睛所呈现出来的东西却是我心中最纯粹的模样。

　　老头儿见我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稍微有些惊讶：“怎么了？”

　　我看着老头儿，心里面感动得起了泪花：“虽然我现在也有些迷惑，但我感觉我懂得了一些了。谢谢爸爸。”

　　“小子，给你老子说这个干嘛？看你这一身脏的，先去洗澡来吃饭吧，我已经做好了！”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笑了起来，打开了门，拉我出去，看着大厅里面的菜色，我的眼泪差点又流了下来。那是我最喜欢的几样菜，虽然不多，但确实每一样都是。我从来没说过，他却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呢？发现和观察么？

　　原来，我一直都过得很好。

　　他……父亲从来都在照顾和守护着我，就像在照片中笑着的母亲一样，从来都没变化。

　　以前，或许我真的没有什么梦想，只有眼前的一个个小小的目标，只知道按部就班一个个完成。但现在——看着墙壁上母亲的照片，我似乎回到了从前，三人时候的样子……就让我再哭一次吧。最后的一次。

　　……欢迎回来，父亲，母亲。

　　我不是孤单一人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我已经找到了我所谓的梦想了！

　　从今天开始，我将会付出前所未有的行动！

　　因为，那便是我认为的「对」！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做下去。

　　“天行正道，做「对」的事情。”

　　也是后来的很多年后我才懂得那个时候所发生的这些小小的事情到底对我的未来产生了多大的影响。甚至，这些事情决定了这一生的道路走向。不论是心中欢喜的人？心中念想的人？伸手相握的人？世界上也许有准备好的事情，但是，具有选择权的永远都是我们自己！最重要的是，在关键的时刻，看我们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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