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的痛苦

　　“你骗人，你这个坏人，你怎么答应我的，是你害死我的爷爷！我要杀了你！”我对着他就是拳打脚踢。疯狂地。

　　他没有躲闪。没有出声，直到静静地承受。直到婆婆过来哭着扯开我。

　　“蓝拉，蓝拉，别这样，别这样。不是他的错。”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恨恨地看着他。

　　“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我喃喃自语，走向爷爷。那个爱我的，但却扔下我和他最爱的妻子的人。

　　“哇！”一声，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筋疲力尽的我被婆婆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近古稀的老人，此时却忍住失去伴侣的悲恸照顾我。我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再次涌出泪水。

　　婆婆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温柔响起。

　　“丫头，你爷爷活到这年头也该知足了。不关王爷的事，他将我们照顾得很好。只是你爷爷岁数大了。你不要再哭了，小心身体。”

　　“婆，婆婆，我知道了。你也是。”

　　旁边的龙连贺一直没出声，静静地坐在那。他周围的气息有些透明，却莫名地凝聚着淡淡的忧伤。

　　我走到他跟前。

　　“对不起，刚才我误会你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嘴边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无奈。

　　“没关系，我理解。你爷爷的后事要怎么办？”

　　我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婆婆。然后走到爷爷的旁边。

　　“静静地安葬吧。爷爷生平喜欢的就是安静，没有吵闹，没有烦恼。”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无法在继续。

　　婆婆走过来抱紧我。而他则静静地在那里。只是静静地。

　　爷爷出殡的日子是个春日明媚的傍晚。在一处远离城镇的郊外密林处。我和婆婆静静地站在坑边。龙连贺站得远远的。靠着一棵大树。不知在想什么。

　　我摆摆手，下人就用铁铲往坑里填土。

　　看着泥土渐渐掩盖。我疲惫的身体就如再次被人用皮鞭再次狠狠地鞭打。那种撕裂心肺的疼痛让我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一角的刺红棺木。

　　“蓝拉……”婆婆抱着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婆婆，没事的。我们会想爷爷的。不是吗？”

　　泥土终于吞噬了爷爷。从此阴阳相隔。

　　生死离别，经历过了，也终于明白什么该珍惜，什么该放弃。可是，为什么，死亡一次次都离我如此的近？为什么死神要一次次带走我身边最珍贵的人？在我还没来得及抓住他们的手时，他们已经离我而去。瞬间？或许一辈子了。

　　“你没事吧，我们走走吧？”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低声说着。

　　我看了看婆婆。她点点头。

　　往一条小路走着。这情境让我想起碧影跟我走在郊外的那年。

　　身边的他出奇的安静。静默中，总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和无奈在蔓延。

　　我停住脚步。仰起头看着他。他也停下，回视我。可是眼里一片平静，任由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找到关于漪涟的痕迹。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了？以前的戾气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过得还好吧？”终于，我放弃找寻。继续向前漫步，似乎漫不经心地问起。这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不用投注更多的感情，可是我却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慨。

　　“嗯。也许，我都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他嘴角往上微翘。似乎在嘲笑，又像无奈。

　　我的心纠结着。紧张，可是却忍不住。

　　“他怎么肯放过你？还有碧影呢？”问完，胸口立刻被无数的蚂蚁啃咬着。原来那么多个日夜，我都没办法放下那些说爱过我的人。

　　他停下，仰头看着有些昏黄的天空。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有着我说不出的情绪。

　　“你没发觉我有什么不同？”他答非所问。嘴角挂着我不懂的笑容。

　　我又全身上下地大量他一番。摇摇头。他笑笑。低垂眼帘。

　　“我的武功废了。”声音有些遥远。可是字字却如大石般迎面向我砸来。没有任何躲开的机会。我全身都在发抖。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你？”害怕？愤怒？激动？悲伤？

　　我不知道，我无法辨认自己的情绪。

　　他摇摇头。

　　“你相信吗，这个世间上任何东西，你得到了，就意味着你失去另一件东西。即使你从来不觉得，可是却真切地存在。我没武功，却能让碧影活下来。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说完，还对我咧咧嘴。可是那笑容刺眼得让我想拼命逃避。

　　原来是这样，原来那天龙连冽那天对我说的那句话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切。难道这些就是所谓的爱我吗？

　　我抓住龙连贺的手，疯狂地摇晃。

　　“他不能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是他弟弟，碧影是他的儿子啊！”泪流满面，希望他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他轻轻为我拭去泪水。摇摇头。

　　“蓝拉，你知道的。他爱你。他是皇帝。而我不应该对你有感情，碧影更不应该。”

　　“也许，这就是命吧。一如当年的蓉儿。”他抱紧我，终于变得呜咽。

　　这是命？

　　我推开他。

　　“这是什么命？难道他没有错吗？为什么他只怪你们，为什么单单惩罚你们？”我大声喊着。

　　“也许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都是我的错。”我看着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罪行。一步一步往后退。

　　“蓝拉，不是的。他是君王。我知道即使你没出现，我们两个也会反目成仇的。现在蓉儿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我知道当初他的无奈。我也知道蓉儿的性格。他们是不可能幸福的。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自己能救出蓉儿，然后给她幸福。只是我太天真。这大概就是命。很多事情我们是无法强求的。一直都是，我现在才明白。”说完，终于蹲下身，压抑地抽泣。

　　这个男人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哭起来。我颤抖地上前。蹲下身抱紧他。这跟爱有关吗？我想不是的。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无助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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