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有惊无险

　　孙秀府中素来把守严密，是以那一日他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几日后，孙氏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抚摸自己的腹，又唤了贴身侍婢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这……”那侍婢便有些犹犹豫豫的。


　　孙氏更加着急了，忙问：“你快，到底怎么了？”


　　这孩子可是她如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回夫人，大夫这次实在凶险，您本就心绪不好，加之又动了胎气……今次若不是五郎君，您这一次，怕是连自己也要凶多吉少了。但是，”她犹犹豫豫的，“日后您只能在床上养胎了，家主发了话，不许您在四处乱走了。”


　　“而且，”她心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家主，你手中的权柄，此后也要交到女郎手中了，便是女郎日后入了宫，也是由家主自己收着，再不行的话，家主便要准备抬一位平妻了……”


　　她一完，便下意识地去偷瞧孙氏的脸色，心里跳的咚咚吣。


　　孙氏这主母的性子素来容不得那些事，便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仆婢们也是不能在家主身边伺候的。她表面上一派大方，但背地里，却是十分善嫉的。


　　如今家主要抬平妻，主母又怎么不怒？


　　婢女这样一想，便已觉双股颤颤了。


　　她这性子旁人不知，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却是知道的。


　　但她后面的话，孙氏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了。她只是在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一次，竟是羊五郎救了自己？甚至，还有上一次，自己在遇险的时候，也是羊五郎第一个发现，然后替自己请了大夫。


　　她回想起从祖宅到洛阳的这一路来。羊五郎虽并不和自己话，可是从来都是将所有的一切安排的好好的，让自己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樱


　　那时她还觉得羊五郎这人管的甚宽，仗着一个区区的未来族长身份，便将她这个大伯母踩在了脚下，又像一只花孔雀一样，整日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的，全然没有辈应该有的姿态。但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孙氏却发现原来着实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她想着那支金步摇，又想着羊五郎那张时时带着微笑的脸，还有自己昏迷之前，是羊五郎稳稳地扶住了自己……


　　三个画面一直不停地在孙氏的脑海里出现着，一时间，孙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了。她只好重新躺回了床上，痛苦地将自己缩在了被子里。


　　悄悄地，一滴泪已从她的眼里溢了出来。


　　或许这一次，当真是自己错了……


　　她狠狠地咬着被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被子忽地一轻，她只觉眼前一亮，便看到了一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你醒来了？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


　　他指着自己身后提着一个食盒的下仆，“我听，怀孕饶喜食酸物，这寒冬腊月里却没什么好果子，我便只好散朝之后自己去买一些来与你，也不知你会不会爱吃。”


　　他话时，面上泛着一丝可疑的红晕，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涩然。


　　竟然是羊玄之。


　　孙氏狐疑地望着他。


　　长年累月的失望，多年来的打击，他屡次毫不留情的训斥，早已让孙窈娘对着这个男人不抱一丝幻想了。便是他对着自己难得的这一分关怀，也叫她看出了三分的冷意。


　　望着那只食盒，她苦笑了一声：“多谢家主了。”


　　曾经，她盼望了一次又一次，试图让他能够主动地给自己送一个东西，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入了洛阳以来，对着羊玄之，她的失望一次多过一次，加之窈娘的算计，堂兄孙秀与羊玄之的针锋相对，她尴尬地夹在中间，早已让她苦不堪言了。


　　这时，她终于隐约地后悔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待在泰山祖宅，自己一心一意地侍奉双亲，照顾阿容，想来地位也比如今要好得多。


　　便是家主在这洛阳城要纳妾，要娶平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要比自己现在这模样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想着想着，便又想哭了，但心里的那种酸楚之意刚刚冒出来时，忙又努力地可知住了。她惨笑了一声：“多谢家主挂怀……阿妩心中甚是感激呢……”


　　终究是没有与羊玄之再多些什么。


　　羊玄之瞧在眼里，也隐约地松了一口气。他昨日架着自己的性子，卸了她手中的权柄，又多次将她气的腹痛——那股长期被孙秀压在脚下的邪火一发出来后，他却又觉得隐约地后悔了起来。


　　但他素来骄傲，又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自不会在孙氏面前与她解释什么。见孙氏一副并不计较的模样，便觉自己做的已经十分到位了，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有些压抑的屋子。


　　那时的他却不知道，今日的草率竟为以后埋下了多大的祸端。


　　阳光透过窗棂落了满地金黄，孙氏倚在软枕上，望着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金黄色的银杏叶，终究是悠悠地，漫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垂了眼，苦笑一声。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


　　是将府中大权交给了献容，但事实上，孙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便是骤然换了管事的人，兴晋侯府也仍在正常地运转着。


　　献容手中捏着一张描花洒金笺的帖子发起了呆。


　　那帖子用硬壳制成半个巴掌大，但却十分精致华贵，翻开内页，能看到上面用金箔裱的银杏叶纹，上面用簪花楷写着十分秀气的几个字：


　　银杏叶落，邀阿容至金谷园共赏。


　　落款处，是几个个的，十分圆润秀气的字：金谷园绿珠。


　　与绿珠分别了甚久，献容以为，绿珠早已经将自己忘记了。她瞧了一眼正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的阿南，晃了晃手中的帖子：“咱们的下一步棋，可以开始行动了。”


　　阿南正对着阳光穿一颗的珍珠，那光芒略有些刺眼，落在她的眼上时，几乎要将她的眼晃花了。


　　她听了这话，并未搭腔。


　　只是她原本一直紧紧抿着的唇这时却忍不住翘了翘，那双圆溜溜的杏核眼忍不住朝着献容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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