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屋藏君

　　“是，夫人。”媚儿乖顺地答道。


　　“住在凌府，虽是寄人篱下，可是她言品兰是言柳的姑母，理所应当要好好护言柳的周全。媚儿，日后的吃穿用度，你一定要仔细看好了，凌府姐凌芷惜吃什么用什么，我家言柳一定不能差过她。若是凌府有任何怠慢，你就托人带信给我，听到了么？”


　　“是，夫人。”媚儿依旧乖顺地答道。


　　而言柳却劝道：“娘，你就安分点儿吧。进凌府已让姑母为难，你还诸多要求，女儿真的要求不多，吃得饱、穿得暖足矣，不如，我们还是回家吧？”


　　“傻柳儿，你若不是受身世拖累，定能嫁高门大户，甚至嫁皇子，都一点儿不夸张。”田贞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日后莫不要辜负了娘亲的一番苦心。娘先回去了。”


　　凌芷惜一惊，若是田贞打开房门，偷听一事将会让三人皆处于尴尬的境地，她得赶忙想个法子，圆过去。于是，凌芷惜在田贞开门之前，故意大声道：“表姐，你收拾好了么？多日未见，颇为想念，我来寻你话。”


　　田贞还在生凌家饶气，看见凌芷惜，只是“哼”了一声，便径直离开了。凌芷惜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跨入房内，亲昵地抱住言柳的手臂，甜甜地叫了一声“表姐”。


　　言柳只是淡淡一笑，却双目无光，甚至有些呆滞，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凌芷惜凑近言柳，上下打量了一番，询问道：“表姐，你怎么了，是这房间哪里不合意么？若是不合意，你尽管开口，我去安排。”


　　言柳神色迟疑，目光瞥向凌芷惜身旁站着的杏儿，凌芷惜立刻明白了：“杏儿，你先去门外等着，我和表姐几句体己话。”


　　“嗯，媚儿你也出去罢，陪陪杏儿姑娘。”言柳屏退了两个丫鬟，又将房门心翼翼地掩上，才拉起凌芷惜的手，绕到了屏风之后。


　　“表姐，你有心事？”凌芷惜拍了拍言柳的手，问道。


　　言柳接二连三地叹气，低声道：“芷惜，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无论我有何心事，都会告诉你。这次的事，我憋在心中多时，早就想和你一吐苦水了，只可惜一直见不着你。”


　　“唉，我也是倒霉，被我父亲禁足了几日，之后又入了太学。本想着一得空就去找你，哪知道，你先来找我了。”凌芷惜笑着道，“有什么就罢。”


　　言柳垂下眼眸，又叹了口气，道：“芷惜，我一点儿都不想住到凌府，让姑父给我安排婚事。全都是我娘……逼我的。”


　　凌芷惜听到言柳所言，立刻心如明镜般清楚：“哦，表姐，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言柳一惊，立刻将食指压在唇上，发出“嘘”的一声，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瞧你的目光游移不定，脸颊泛红，就知道你定是动了女儿家的心思。”凌芷惜戳了戳言柳的心窝窝，打趣道。


　　言柳立刻脸颊绯红，眼波含情，轻声道：“可是……我对他有意，却不知他对我……是如何？”


　　“他是谁呀？”凌芷惜好奇地问道。


　　言柳摇了摇头，眉眼含笑：“我也不知。”她的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思绪便飘回了端午的夜晚……


　　端午佳节，舟桥夜市也分外热闹。丫鬟媚儿劝了许久，才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言柳劝出了言府。来到夜市，言柳才知她的肤浅，这深深的夜色下摇曳着万千灯火，将漆黑的夜渲染得如同白昼，却比白昼更加绚烂夺目。


　　言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穿梭，沿街叫卖的商贩、琳琅满目的货品、变着戏法的杂耍艺伎让她眼花缭乱。平日里，她总觉得自己娴静的性子和这种浮躁格格不入。但今日亲眼所见，才意识到，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种喧嚣最能激起人心深处的渴望。


　　端午佳节的夜晚，人头攒动，接踵摩肩，没过多时，言柳发现身旁的媚儿竟然不见了！言柳被人潮拥挤推着向前，左顾右盼寻找着媚儿的身影，她难得出门，若是和媚儿走失，怕是不能找到回言府的路。


　　就在她方寸大乱之时，一只手悄然出现，护在她身旁，并为她隔出了一片地。言柳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的黑眸，随之一把轻柔的男声响起，像一缕青烟般，悄悄地穿过言柳的心门，飘了进去，“姑娘，这是怎么了？”


　　言柳脸颊微红，轻声答道：“我家的丫鬟不见了踪影，便一时心急。”


　　那男子颔首，柔声道：“我见姑娘愁眉不展，原是如此。此处人山人海，难免冲撞了姑娘，不如去那边稍候。姑娘可将家中丫鬟的穿着相貌描绘一番，我派人前去寻找。”


　　言柳听着那男子温柔的语调，心中安定了不少，她点零头，跟着男子走到了一间花灯铺子前。许多花一般的少女正围着花灯猜谜，见着那男子，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男子的确相貌不凡，言柳的心砰砰直跳。不敢光明正大地观赏，言柳便只能偷偷抬眼，端详起来。只见他此时拿起一笺灯谜，只一瞬，便嘴角上扬，复又拿起另一笺。他的侧颜棱角有致，清雅的着装，挺拔的身姿，都在无形地宣告他与布衣百姓的壤之别。


　　言柳看得有些失神，直到那男子缓缓向她走来，她才慌乱地移开目光。“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不知可有我家丫鬟的下落了？”言柳立刻转移了话茬。


　　男子举目四望，过了片刻，对言柳道：“恐怕还得让姑娘多等一些时候。”


　　言柳垂下头，心中却窃喜，虽暂时没有媚儿的下落，但那男子却会陪着她一直等下去。如果可以，一直等到地老荒……言柳惊恐地摇了摇头，她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一抹羞愧之色浮上脸颊，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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