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决定
斯维因的博学广识让人感到惊叹，他所拥有的知识涉及到政治，军事，魔法，科技，历史，甚至更多不为人知的秘闻轶事，领域之广，好像无所不知。
短短一天时间，苏木就从这个男人那里知道了很多他以前从没听过的东西。而除此之外，最让苏木惊叹的就是他的远谋，身处今日，斯维因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头脑预见未来。尽管苏木不会否定自己也达到类似的程度，却相较而言，思维因对于长远未来的规划和掌控却更在苏木之上。
尤其关于推翻达克威尔的计划，这个男人已经作出了足够完善的考虑。他列出了自己可以通过哪些手段成功拉拢哪些人，而哪些人又是需要做做样子，让其知晓自己的计划却不必太过费心拉拢，哪些人又是绝对不能接触。
似乎是为了让苏木相信他的能力，斯维因甚至说出了这些人在得知他将要推翻达克威尔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尽管这种事现在还没办法证实，但斯维因却通过自己身边的士兵们给苏木展示了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他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打算，导致这个预谋被一位衷心于达克威尔的将领听到，随后那位将领就如同斯维因预料中的一样，开始暗中书写密信，想要提前送往诺克萨斯，甚至连送信之人也在斯维因的预料之中。但很不幸的，这份密信在刚刚完成递交过程的时候就被斯维因给拦截下来，而将领和那位负责送出密信的信使则很快就被暗中处决。
斯维因对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了如指掌。
但他也曾坦言，苏木是他唯一无法掌控的人，因为苏木在随机应变以及对形势变化的推测和嗅觉方面远在这位诺克萨斯最富远谋的大将军之上。
“我不喜欢这样的捧杀。”
苏木骑在马背上，身形随着马背上下颠簸。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次休整，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段路程。当走完这段路程的时候，苏木，还有斯维因，克烈，以及这周围所有的诺克萨斯士兵就会见到他们停靠在岸边的舰队。除了苏木和那些仍旧驻留在占领地区以及四处寻找圣物的士兵之外，所有人都将离开这片土地。
而苏木又是否会选择离开，依旧没有结果。
他还有时间可以考虑斟酌。
“这不是捧杀，苏木先生，这是我对你由衷的敬佩。尤其在随机应变的方面，我真的远不如你，而你所欠缺的也就只是经验罢了。毕竟你还非常年轻，我可以保证未来的你绝对远在我之上。”
斯维因含笑摇头。
相较还需要依靠直挺的树枝来固定脖颈又满身上下被纱布绷带包裹得像个木乃伊的苏木而言，斯维因已经得到了恶魔的力量，而这个力量甚至修复了他已经彻底粉碎的膝盖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甚至不到一天，斯维因那条断腿就已经拆掉了绷带纱布，只要不会太过用力，正常行走也没什么问题。而如果时间再长一些的话，斯维因的这条腿似乎就能完全恢复了。
关于魔法，只是了解过一些皮毛的苏木确实有些不能理解，感觉上来说，大抵就像当初在影流寺院大圣传道的时候也曾顺带着治好了他的一身伤势。
“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是斯维因在昨天夜里之后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但苏木只是轻轻摇头。
“事关重大。”
“确实事关重大。”
斯维因并不着急，之后还有一段路要走，虽说时间已经没有很多，但只要苏木肯答应，他就一直等得起。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出现失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尤其在斯维因很清楚德莱厄斯是个疯子的前提下。那个混蛋曾在达拉莫平原的血染战场上亲自手刃了一位诺克萨斯将军，并在之后取得了以寡敌众的伟大胜利。而回到帝国之后，达克威尔给予了那个混蛋相当的奖赏和荣誉，这也导致德莱厄斯开始平步青云，甚至在随后的几次战役中取得了无数军功，并得到了诺克萨斯之手的称号，以及曾在亡灵塞恩手中染过无数鲜血的黑色切割者战斧。
斯维因不敢保证自己有能力掌控德莱厄斯，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可以通过德莱厄斯的弟弟来取得他的支持。所以，想要推翻达克威尔的统治，斯维因就必须得到一个可以帮他弥补缺漏，甚至在武力上足够对抗德莱厄斯的大将，而苏木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斯维因想不到还什么谁是比苏木更好的选择。
而这也是苏木所担心的几个要点之一，但相较于德莱厄斯，苏木担心斯维因会在其他方面的计划中出现漏洞。
这位诺克萨斯最富远谋的将军绝不会把他所有的计划全部说出。
“我昨天给你的承诺始终有效，除此之外，金钱，女人，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一个你认为合理的要求，只要我有能力满足你提出的条件就全部不会拒绝。而且你大可不必急于一时，在德莱厄斯回到帝国之前——那个混蛋正在征战弗雷尔卓德。所以你有着无数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你还真是一位宽容的将军。”
苏木的语气里不无讽刺。
但斯维因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满脸笑意地接受下来，把它当作称赞。
“咱们可以聊聊别的，你还想知道什么？魔法，科技，行军打仗的要领，各种各样的政治手段，或者某些我知道的奇闻异事，只要你想了解，我都不会吝啬。对了，我忽然想到了流传在恕瑞玛沙漠的一则预言，里面提到了恕瑞玛帝国最后一任皇帝阿兹尔的回归，这是克卡奥将军告诉我的，你有兴趣听听吗？”
每个被斯维因刻意挑动起来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德玛西亚和克卡奥将军，苏木已经习惯了，听之任之，涨涨见识总是好的，就耸了下肩膀，示意斯维因可以继续。
而斯维因也很喜欢苏木的这种不会拒绝。
“预言指示：当末代皇帝的血脉濒临枯竭的时候，鲜血将会浇灌沙土，随后大地裂开，风沙如注，恕瑞玛古城从坟墓中崛起，巨大的黄金圆盘闪耀着神圣的阳光，为这座都城重新加冕...”
...
当夕阳开始沉落时，这一支行军来到了艾欧尼亚主岛的南岸，苏木认出这个地方已经非常靠近崴里。
他回头张望，企图寻找到阿卡丽的身形——尽管苏木并不知道阿卡丽是不是跟在后面，但根据他的了解，阿卡丽一定会跟过来，还有霞，克里斯或许也或，甚至奥拉夫和菲兹。但如果奥拉夫和菲兹也跟过来的话，或许在昨天夜里他们就已经暴露了行踪，所以真正跟在后面的就只有可能是阿卡丽，霞，或者克里斯，又或是他们当中的两个，甚至全部三个。
但自始至终苏木都没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海浪滚滚，海峡对过的附属岛屿跟艾欧尼亚的主岛相临近，海峡并不宽广，却也足够让诺克萨斯的一整支舰队停留，尽管这支舰队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凄惨，很多战舰上都多多少少有些损坏，到处都是漆黑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挂着血迹，像是前不久的时候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甚至在海浪翻滚之间依稀可见有军舰的残骸正在随波逐流。
苏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很知趣地没有多问，反而忽然想到了博尔基里东边的那支舰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支舰队应该至今也仍旧停靠在东岸附近，但很可惜的是，负责留守舰队的士兵们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的军团长贝伦尔已经丧命在他的副官手下，或者说是丧命在斯维因手下。
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有诺克萨斯士兵前去传达军令，回收舰队也或转移方位，斯维因绝对不会将那样一支规模数量宏大的舰队置之不理。
“要跟我们一起上船吗？”
斯维因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挥退了刚才赶来在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而此时正战战兢兢的士兵，然后翻身下马，远远看了一眼自觉上前开始组织士兵们登上舰队的克烈和那些模样惨淡的军舰，向着苏木发出了最后一次的面对面邀请。
苏木只是沉默，回头望着崴里的方向，就连刚才的士兵跟斯维因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在意。
苏木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只是需要等人而已。
斯维因大抵是看出了苏木的想法，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轻轻颔首之后就不再多问，转身在一众士兵们空出来的道路上登上了其中一艘军舰。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多嘴。
而另一部分士兵看向苏木的眼神则渐渐充满了恶意。
破空声陡然响起。
几十利羽从远处激射而来，落在那些渐渐靠近苏木的诺克萨斯士兵脚下，或许是有意为之，最靠近苏木的几个士兵直接被利羽扎穿了脚掌和小腿，一时间哀嚎不止。
阿卡丽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从苏木的身后折转而过，出现在苏木面前，弓腰伏地，十字钩镰上酝酿着杀机腾腾的魔法能量。
克里斯肩膀上扛着那柄仿造黑色切割者的战斧走出密林，每一步落下都会带起一声轰鸣，整个地面都在因之而颤抖，直到他和随后跟来的霞一起站在苏木身旁，那柄大斧才轰然落地，荡起一阵烟尘滚滚，圆眼睛里煞气凛冽，寒光连闪，逼得对面几个诺克萨斯士兵胆怯后退，不敢直视。
“虽然很不愿意，但我仍要感谢你的言而有信，斯维因。”
霞上前一步，抬头看向站在甲板上转身望来的斯维因，却并没有什么很好的脸色。
那是造成了艾欧尼亚无数伤亡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斯维因只是含笑望来，不曾开口，也不曾离开。
克烈扯着尖锐的嗓音催促士兵尽快把亡灵塞恩搬运上船，只是有意无意偶尔瞥一眼苏木，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
“你们不用这样，斯维因对我还不错，而且他确实做到了言而有信。”
苏木有些艰难地动了下脖子，然后苦笑一声。
“只是下手有些没轻没重的而已。”
“你脖子里的骨头大概应该已经裂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到的力量，但这个力量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克里斯瞥了苏木的脖子一眼，略微皱眉。
“比恶鬼更让我感到不舒服。”
“黑暗中燃烧的恶魔之眼，斯维因是这么说的。”
苏木也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当作是黑魔法的一种，毕竟相较于寻常魔法，他对黑魔法的了解更深，而这也主要是因为莱瑞拉那个活了上千年的黑魔法师。
菲奥娜，奎因...
苏木忽然想到了她们，略微出神后，无奈一笑。
“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们。”
短暂的沉默里，苏木在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直到克里斯和霞转头看来的时候，苏木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很好的措辞。
阿卡丽也重新站直了身形，侧头看来，表情里多了些轻松的意味。
“...我，我打算跟斯维因一起去诺克萨斯。”
苏木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明说。
“不行！”
“你疯了？！”
阿卡丽和霞的脸色都是猛然一变，立刻否决，继而转头看向站在军舰甲板上的斯维因，一身杀气腾腾。阿卡丽的十字钩镰上再度动荡魔法能量，霞的双手五指也擒住了八根利羽，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
很显然，那个混蛋就是罪魁祸首。
只有克里斯还算冷静。
“理由。”
他表情严肃地转过身来，正面看向苏木。
“如果你的理由可以说服我们的话。”
“我已经考虑过了，确实得去。”
苏木又叹一口气，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些事说起来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斯维因打算推翻达克威尔的统治，这个名字你们应该不会陌生，至于这其中的理由我就不多说了，大概就是斯维因遭到了背叛，而达克威尔也成了诺克萨斯某个阴谋密社的傀儡皇帝。”
“这次的事情之后，等你们回去，或许就会发现反抗军里忽然出现了很多人开始反对依靠战争来解决侵略的问题。当然，主要原因就在斯维因的身上。他在很多人面前死而复生，得到了罪恶而强大的力量，甚至这个力量让他重新长出了手臂...按照艾欧尼亚人的习惯，他们肯定会认为是这片土地在警醒他们，包括我也曾考虑过这个可能——太多的杀戮会造成无法估计的后果，甚至引来这片土地最本能的反抗。关于这点，你们不能否认。所以，反抗军也好，兄弟会也罢，包括民兵团，都有着很大的可能会出现分裂。但你们别忘了，达克威尔对于永生圣物的追求已经到了近乎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要他还统治着诺克萨斯，哪怕只是个傀儡皇帝，也不会终止对艾欧尼亚的侵略。而反抗军兄弟会乃至民兵团一旦出现分裂，艾欧尼亚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你们比我更清楚。”
“只有从根源上解决侵略的问题，才能让艾欧尼亚彻底恢复和平，消除外患。”
顿了片刻，苏木缓缓抬头对上斯维因的目光，忽然笑了起来。
“而且他还开出了让我不能拒绝的条件——终止诺克萨斯的所有侵略战争，包括德玛西亚。那里有我的故人，他们都在战场上，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回去之后，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尸体和坟墓。”
“但...”
“你能保证他不会食言？”
克里斯打断了阿卡丽和霞还没说出口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木。
但苏木只是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点头。
“我相信他会完成自己的承诺，尽管这可能有点儿傻，但终止诺克萨斯对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的侵略战争的承诺，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值得我去冒险。”
苏木忽然“大逆不道”地伸手揉了揉转身看来的霞的脑袋，惹来她的一阵嗔怪，然后笑着赔了不是，又对上阿卡丽的目光。
夕阳余晖下，苏木笑得格外灿烂。
“无论如何，我都保证我会活着回来的，我发誓。”
...
舰队起航，乘风破浪。
岸边只有两道人影遥遥望着苏木所在的军舰随着舰队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可望不可及，才终于缓缓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身离开。
“你猜小苏木看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惊掉下巴？或者，欣喜若狂？先不提这个，毕竟他们已经走了。你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我？说什么？让小苏木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他们的孩子也一起带回来？”
“我指的不是这个。”
闻言，霞脚步微顿，沉默良久后轻轻摇头。
“那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吗？还是等找到最后一件圣物碎片的时候再说吧。”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又转头望向舰队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倒映着夕阳的光辉，格外的好看。
“那个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洛都不敢摸的头发。”
“...”
“说好了啊，等你活着回来了，我还得教训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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