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年后
十年后
稻香镇街头五光十色，繁华嘈杂的小镇街头，人来人往。
马路边的一块空地旁，一个摆售卖炒饭的摊位前，一个男人正在上下翻舞着炒锅忙碌着，边上旁放着的一张简易小桌子上，端坐着个6.7岁大的小男孩，男孩长得格外的清秀，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眉毛，眉宇间与炒饭的男人十分的相似。
而男人呢？看上去很苍老，衣着也不算干净，上身溅了很多的油污，面部细碎的胡渣子，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只是那双眼睛，却十分的特别，深邃中带着点刚毅，沧桑的脸上十分的醒目。
小男孩很听话，独自趴在小桌上认真的看着课本！
男人左手持锅，右手拿勺上下翻滚着，熟练的加着配料。
“要辣椒吗？”
“少放一点吧！你家的辣椒太正宗了，放多了舌头辣的发麻！”面前的顾客笑盈盈的说。
“好嘞”！说罢，把加了辣椒面的炒饭端了出来！
端着炒饭的男人走路上下跛脚，步幅不大，甚至有些吃力，仔细看裤脚下露出一截钢管。
那是一条假肢，黑色的，灯光照在上面散发着乌光。
“您的炒饭，趁热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男人笑盈盈的将炒饭放在顾客面前。
炒饭的男人正是林振东，而身旁的小男孩就是他的儿子林振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苍老了很多，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儿子又是从何而来呢？
正值三十出头的他为何如此沧桑，面相上看，像是一个50多岁的老年人，很难相信经历了怎样的变故，生活才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林振东步履蹒跚的走回摊位前，忽抬头望向一旁的儿子，乖巧的小男孩，认真的模样可爱极了。
“小翼，困吗？爸爸在卖几份我们就回家了！”林振东问道。
年幼的林振翼看的十分的入迷，随口一句。“我不困爸爸，我还在看语文书呢！明天学校要语文小测验。”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了看父亲。“爸爸你累吗？累了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去啊，你都站了好长时间了！”
乖巧懂事的林振翼自大从小就陪伴着父亲一同操持小摊位，也许正是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爸爸不累，这不还剩下几份炒饭材料嘛，我们俩就一起等把他们都卖完再回家好吗？”林振东笑了笑，十分的慈爱，和蔼。
林振翼应了一声，点点头，又埋下头去认真的复习着。
..........
过了一会儿，摊位前走来了三个刚下班的年轻女孩，粉状淡抹的样子十分的洋溢。
一个女孩说：“老板来三份鸡蛋炒饭，一份要辣，两份不要辣。”
“就你要吃辣，辣吃多了可是会长青春痘的你不怕呀？”稍胖的女孩对她逗趣道。
哪知，点餐的女孩，噗笑失声，轻哼一声，咳，“你还是不了解我们四川人，我们是无辣不欢，老板给我改成重辣！”
胖女孩尴尬一笑，另一个女孩也噗笑一声。
林振东也跟着哑然失笑，每天在这里摆摊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什么样的顾客都有，眼前这个三个女孩的话语，着实有些可乐。“好嘞，稍等一下啊，我这就给你们做。”
林振东抄起大勺飞舞了起来，鸡蛋青菜悉数下锅，厨艺十分的熟练，不一会便搞定了。
送走了三位姑娘客人；最后的食材也卖完了，林振东扭头看了看边上的儿子。
不知什么时候儿子竟然睡着了，趴在小桌子上渗出了口水，睡得很熟。
此时已是深夜，初秋季节；微风吹过，不免有些凉意，看着熟睡的儿子，林振东满心的愧疚，碎念一句。“唉.....孩子跟着我真是受罪咯....”
随后走了过去，朝着儿子的背部轻拍了两下。“小翼材料卖完了，我们收摊回家了！”
林振翼睡意正浓，身子晃动了两下，眯缝着双眼眨巴眨巴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林振东又说一句。“小翼走咯！跟爸爸回家了。”
林振翼昂起头来，小手揉了揉迷糊的眼睛，面部被桌子表面上的拼接纹路，咯出的一条条印记，嘴角挂着渗出的哈喇子，迷糊疲态的问：“爸爸好了吗？”
看着儿子脸上的印记，嘴角的口水，林振东一时觉得十分滑稽，可爱，哑然失笑了。忍不住的伸出手揉了揉儿子的脑门。“小翼啊！你是不是做梦又梦见什么好吃的啦，口水都流到地上了要！”
听父亲这么一说，林振翼才意识到自己的囧相，赶忙抬起小手往嘴边擦了擦。
“嘻嘻，爸爸我梦见一只好大的鸡腿，正要张口咬，你就给我叫醒了。”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又说。“走吧，我们回家，我来帮你收东西！”
林振东展颜一笑，虽说生活很辛苦，但是父子二人的生活却很温馨，赚钱不多，但是没有什么比开心来的有意义。
“明天不是要语文测验吗？放学回来爸爸给你做大鸡腿吃。”林振东道，一旁的林振翼吞咽着口水道：“嘻嘻.....爸爸，我最爱吃你做的鸡腿了。”
说完林振翼把边上爸爸出摊用的小车推了过来，别看他小，收拾起东西来可麻利了，搬折叠桌；收板凳，不一会父子俩就把赚钱的家当都收在了推车上！
“收好了，我们回家吧！小翼累了吧？要不要坐在车上爸爸一起推着你。”林振东笑着道。
“不，不要，我是大孩子了，我可以帮爸爸做事情，爸爸你拉车，我在后面帮你推。”
听着儿子懂事的话语，林振东心里暖暖的，孩子大了也懂事了，再也不是那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的小宝宝了。
...........
林振东在前面蹒跚的拉着车，后面的林振翼可是使了大劲了，他知道爸爸辛苦，也知道爸爸腿不方便，站时间久了就会疼，小小年纪就懂得爸爸的不容易！
父子俩齐心协力，拖动着板车，面朝回家的路。
“小翼，在学校里有没有学唱歌啊？，唱首歌给爸爸听，我们就走了一半了。”
“有啊，我学了一首歌唱知了的歌，我唱给爸爸听！”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深深的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夜已深，稻香镇马路上行驶的车辆熙熙攘攘，告别了白天的喧嚣，这座小镇变得寂静起来！林振东拉着车，林振翼在后面推着，稚嫩清脆的歌声；缭绕在夜空里，马路上满是父子俩的欢笑声！
生活很辛苦，一个人拉扯孩子，养家糊口也不容易，也正是有儿子的陪伴，林振东才得以走出往日的悲伤情绪，重新投入到新的生活中。
父子俩哼唱着歌；拉着车，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他们的家不大，只有一间平房，这种房子一般是给居民用作电动车停放的，但也有些会出租给外来人口。林振东就租了这么一间，一个月三百块钱，倒也便宜。
但也不是十全十美，屋内空间局促，贴着墙体摆放着一张不大的床；床头立着个小衣柜，一张缺角的四方形桌子离床不远，两个破旧的板凳收纳在桌底下，就这点东西便摆的屋内满满堂堂的了，走起路来弄不好还要磕东碰西。
回到家里，林振东带着儿子一起洗漱完，就让林振翼先到床上睡觉去。
穿假肢是很辛苦的，时间久了就会很不舒服！林振东打来一盆热水，脱下假肢。里面的残肢又红又肿，他用热水拧了个热毛巾敷在上面，好似才能舒服点！
即使是深夜小房子内也谈不上多静，周围环境复杂，住满了外来人口，屋外不时的传来几声狗吠声。
但这些父子俩早已习惯了，劳累了一天，早已疲倦困乏，就算是打雷怕也是听不见了。
也正是因为环境的问题，林振东不敢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虽然孩子上了小学需要早睡早起，可是这样一个环境，他又怎么敢把年幼的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只能始终跟在自己左右为伴。
...........
早晨起床后，父子俩也是忙碌的，林振翼7岁，上小学二年级了，每天都要准时到校。林振东也要赶着去菜场里买新鲜蔬菜，准备晚上出摊使用，父子俩梳洗好后就着急忙慌的出门了。
林振东手牵着背着书包的儿子，路过包子店，他会买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给他。自己却从来舍不得花这个钱，他知道儿子慢慢的大了，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况且摆摊赚的钱并不多，如若不省着点花，正要有个急事用钱的话，怕是没了着落。
将儿子安全的送达学校，林振东就马不停蹄的朝着菜市场而去！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这期间他摘菜洗菜煮饭一刻不得闲，还要帮儿子把每天换下来的衣物洗干净，他自己虽然谈不上整洁，但是他不想让儿子和他一样。
希望他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去学校！
.........
傍晚林振翼放学了，林振东早已在校门口等候，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学生被离开校园，却迟迟不见儿子出来。他有些焦急，平常这个时候早该出来了呀！
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儿子出来，他安耐不住了，准备走进校园，寻寻儿子，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刚走没几步，只见校门内，林振翼拎着书包满脸委屈，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那脸上满是惆怅，不该是个小学生应有的样子。
蓦地，林振东便迎了上去。“小翼，怎么了，怎么不开心啊？”
林振翼眼圈泛红，抬头看见爸爸时；再也安耐不住；委屈的流下了泪水，紧接着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里；伤心的抽泣着。
林振东抱起儿子，轻抚儿子的背部着；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小翼？受什么委屈了，告诉爸爸呀！”
林振翼满眼含泪，呜咽着，小手不时的擦拭着双眼，像是受尽了委屈，抽泣着道：“今天学校上体育课，同学都在踢足球，我也想踢，他们不带我玩，还说我是没妈的孩子。”哇啊....林振翼哭的更伤心了。“他们不愿意带我玩，我推了他们，老师还罚我留校抄写语文作业两遍！”
看着孩子委屈的模样，听着心酸的话语，林振东也有些哽咽了。这些年来“妈妈”在家里是禁忌，他也从来不提，儿子问，他也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只说是妈妈工作忙，会回来看他们的，可是如今这个“禁忌”词汇却成了同学之间用来抨击的把柄，林振东心里酸，但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他只能放在心里。
缓了一会后，林振东安慰的说：“小翼啊，他们说你是他们不对，爸爸告诉过你，妈妈会回来看我们的，但是首先我们要承认推人打人也是不对的，所以老师罚你抄作业也有她的道理，知道吗？”
“可是他们说我没有妈妈，我不想他们说我没有妈妈，爸爸我想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林振翼道，年幼的他，哪能想的透那么多道理，这样的委屈，就算放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这时候都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出现，拉着他的小手出现在嘲笑他的同学面前。
林振翼哭的愈发大声，声音嘶哑，叫人伤心，林振东触动了，眼眶泛起了红，心中疼痛，他哽咽的将儿子抱起起，双手不由得抱紧。
儿子太小了，林振东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简单直接的拥抱反而是最好的慰藉。
趴在父亲肩头的林振翼不时的传来抽泣声，泪水滑落到父亲的衣衫上。他心中想念妈妈，他从未见过妈妈，他多想妈妈也能在家里，陪伴着自己。
林振东怀抱儿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过街道上的体育用品店，他顿下了脚步，朝着店内望了望。
“小翼，你喜欢足球吗？爸爸给你买一个吧？”林振东道。
听爸爸要给自己买足球，哭泣的林振翼，抹了一把泪水，眨巴着双眼，连连点头。他早就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足球了，可不知为什么父亲从来都没想给自己买过。
其实并非林振东舍不得钱给儿子买足球，只是他知道足球这条路不好走，在这样一个足球不盛行的国家里，想要最终靠足球创出一片天地是很难的，自己虽然有过成功，但也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历练。
再就是，他心里有执念，也怕面对足球触景生情，让自己难以忘怀，往日的光辉，从而不能全身心的照顾儿子成长。
林振东缓缓地放下儿子，拉起小手；走进店里！
店内，老板正在码放着货架上的物品。
“你好，你们家有足球吗？我想买一个给我儿子踢着玩！”林振东问道。
店家见有顾客来，立马露出笑容迎了过来，这是商家惯用的招牌笑容，不真也不假，只是迎人的手段罢了。
忽见林振东身旁的孩子在哭鼻子，便道：“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不哭了，听话！”说着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林振翼眼角的泪痕。“我们家足球种类挺多的，过来这边挑吧！”
说话间，便将林振东父子二人往店内引。
店内令郎满目，应有尽有，足球、篮球，乒乓球排排有序。
“这一排都是足球，你家孩子还小，脚还嫩，拿个材质软点的足球踢着玩吧！”老板指着货架，随手拿起一个彩色条纹的皮球道：“这个您看怎么样？花纹也好看，打上气弹的也高，没事当皮球拍拍也挺好！”
林振东看了一眼店家推荐的彩色皮球，但也紧紧只是看了一眼，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转而道：“我想要一个阿迪克的三号球，比赛用的那种材质。”
店家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的店铺开在小学附近，这里大多数的家长都是随便给孩子买个球玩玩，鲜有人会买那些材质较硬的专业训练球。“哦？那个，你要那个球，那个球可硬了，弄不好能踢坏孩子的小脚。”
林振东何许人也！前国家队，皇马主力队员，他当然知道什么样的球合适儿子，要想尽快的熟悉球性，球的质量也是尤为关键的，光靠踢着软绵绵的皮球，是不能够很好的掌握球感，滚动起来飘忽不定的皮球，也会对孩子造成更多的误判，不利于提升球技。
“就要那个足球，您帮我拿一个吧！”林振东坚定的说！
老板见顾客执意就要那个款式，便不再多介绍，走进仓库翻找好一会才走了出来。“这种球我进了几个，价格高，卖了好久都没卖完，我看你也是识货的人，便宜点卖给你吧！”
店家说的话倒也诚实，在国内足球本来就不盛行，像这样的小店，卖卖羽毛球；乒乓球走走量还行，至于这种训练性质的足球能卖出，还真是得看缘分。
林振东接过店家手里的足球，手掌用力的按压了几下，手感告诉他就是这一种，是真货没错！“我要的就是这种，太感谢您了，小翼，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林振翼连忙道谢。
店家笑容浮现，乖巧的孩子总是惹人疼爱的，更何况又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帅哥！
林振东将足球交到儿子手中。
林振翼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足球，笑了起来，天真烂漫，左看看右摸摸，得意洋洋，好不爱惜。
........
回家的路上，林振东看着儿子欢喜的模样说：“小翼啊，喜欢足球吗？”
“我喜欢足球，爸爸。”林振翼怀抱着足球，目不转睛，坚定的说。
看着儿子的模样，林振东欣慰的笑了。“那以后足球就是你的朋友了，你要好好对待他，熟练掌握技巧，足球会更喜欢你的，知道了吗？”
“嗯，我会的！”林振翼点到答应。
“好了，赶紧回家吃大鸡腿咯，再晚大鸡腿该凉了，要是不吃大鸡腿，晚上你做梦可又要流口水了！”
听父亲嘲笑自己睡觉流口水，林振翼“噗呲”的一声笑了出来，鼻涕一下子流到了嘴唇边，赶忙用小手去擦！
样子搞怪极了。
看着儿子天真傻傻的模样，林振东也跟着笑出声，至于今后是不是真能子承父业，再看吧！
目前来看，就当多一个玩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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