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灯转回眸

　　乔百枝紧紧攥着单词卡，泪水早已浸湿满脸。她望着墙面上贴着的高考倒计时，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地渴望高考。

　　以后我就可以考得远远的，再也不用被这些人折磨了……

　　不会有泼辣刁蛮的赵姨；不会有经常嘲笑她的邻居小孩；不会天天等着早出晚归的妈妈，而且每次见面总要吵架；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窘迫的家境……

　　只要离开这里，我就可以重新生活，做一个平凡却幸福的女孩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乔百枝最后的中学时光也像流水一般飞逝而过了……

　　真的如她所愿，可以远走高飞了吗？

　　高考结束后，正值报考阶段。

　　一辆银色轿车驶过市重点高中的大门前。一个少年身着白色衬衫，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皮肤被照得透明而温润。

　　“等等你李伯，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坐在副驾驶的中年男子说。他的脸上虽有岁月打磨的痕迹，但是这岁月也会偏心，偏偏对他精雕细刻，显得沉着而有魅力。

　　此等人士，西装革履，谈吐优雅，和乔百枝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他叫唐冶，很多企业都在他们Tans集团的旗下。

　　中年男人口中的李伯，正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少年名叫唐华，中学上的是国际交流学校，本已经毕业一年，但是为了积累经验、丰富学历，高中毕业后没有立即上大学，而是跟着父亲在企业学习了一年。今天来和李伯吃饭，也是为了选择大学的事情。

　　“你李伯为这件事花了不少心思。其实以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国外念书。”

　　唐华笑笑，“我在美国念完了高中，但是选择回来参加高考，就是为了在国内读大学。”

　　唐冶还是满脸疑惑。他平时忙于工作，没办法细心周到地照顾到他的儿子，但作为一个开明的父亲，一直都很尊重儿子的选择。唐华如此优秀，眼界比同龄人长远得多，从小就懂得权衡利弊，所以无论作什么选择，都是绝佳的。唯独这次选择，让唐冶一直摸不着头脑。

　　等待途中，一个少女闯入了他的视线，她像是在逃离谁的追捕般，一脚跃到大门前。无奈身后的中年女子比她更为迅速，一把扯住少女卫衣的帽子，连人拖回她面前。

　　“臭丫头，你还敢跑？”

　　少女挣扎了几番，最后站立，恶狠狠地盯着妇女。

　　“去把志愿改了。”妇女把她手中的一叠厚厚的纸夺过去，只留下来一张。

　　“你都没管过我，凭什么支配我的人生！”少女冲上去夺那些纸，却扑了个空。

　　“就你这个破分数，还想跑到外面？不就是想躲着我么？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是不是？”妇女喋喋不休地高声骂着，“从小到大，什么都像个废人！喜欢被别人欺负是不是？你怎么就和你爸一样窝囊！”她狠狠地朝少女头上打了一巴掌。

　　一枚粉色的发卡被拍落，滚到车轮边。

　　“市内大学不够你挑的么？我可没钱给你学费路费！就这个，不是免学杂费么，你给我报这个。你要是敢报别的，什么大学也别想去了！”

　　妇女说完匆匆而去。只剩狂风暴雨之后的残局。

　　少女蹲在地上，哭声如此绝望。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目睹了整场闹剧，有对市民生活不易的感慨，但更多的是，在校门前这样大闹一场，也实在说不过去。

　　银色车门被缓缓推开。

　　白衬衫少年伴着阳光，乘风而来。

　　阳光洒在他的碎发上，亮晶晶的，他捡起地上那枚粉色发卡，递给少女。

　　发卡上的亮片反射着光，异常刺眼。

　　乔百枝抬起头，泪眼婆娑。眼前这个人，是来帮她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她从未与和她不在同一层次的人有过交集。她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眼前这位从车上下来的白衣少年，他是乘着光而来的，也生长在阳光下。而她呢？

　　窝窝囊囊。生活对她来说是压下来的一朵巨大乌云。

　　感觉心里有一个叫自尊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乔百枝低着头，甚至都没敢看他。抓过发卡便胡乱地塞在上衣兜里。

　　少年的声音响起，仿佛飘在云端：“这所大学，在第一年，可以争取到一个转送T大的名额，有机会，还可以做国际交流生。”能出国的话，可以走得更远吧？

　　黯淡无光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光亮。就像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

　　“那么，再会。乔……百枝同学。”少年瞄了一眼她挂在书包侧面的名牌，微笑了一下，便赶过去接迎面向大门走来的，这所重点高中的校长。

　　乔百枝听到他喊，李伯。

　　车上。

　　少年脸上一直维持着笑意。

　　他说再会。

　　是的，再会。

　　是你说的，如果想你了，就去找一个叫乔百枝的女孩。

　　现在我找到你了，一年后，就要等你来找我了。

　　车窗外，少女擦干了眼泪，紧紧握着那张大学的介绍书，仿佛要把它看穿。

　　她的眼里，有着那么星星点点，明明灭灭的光。

　　“百枝，我们T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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