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时间的伊始
“江月还好吗？代我向她问候一声。”
他盯着这句话几秒，然后转身回去了。
初冬的白天不够长，现世已经完全迎来黑暗了。
虽然不及某些城市极度繁华，银市的游戏文化却是到达了代表性的高度，听说「十三诫」、「九契」的二十二人里就有好几个定居在这里，而这座城市被人们称作“永恒的游戏城”。
“不……不好了！杀人了！”一个女人大声地喊着，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那女人害怕地跑近，时不时转头看向后面，她的身后却没有人，但她似乎以为有谁正在追着她。
江月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你别激动，别着急。”
“你别拉着我……有人……有人要杀我！他已经杀了我的丈夫，他还要杀我！你放开……放开我！”她害怕地颤抖，挣脱了江月的手，然后想要跑到马路对面。
只是才跑一半，一辆车就已经直直撞了过来。
“小心！”
她怔了一下，看着那个女人飞了出去，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来往的行人与车都纷纷停了下来，围观这里。
那女人眼睛都未闭上，但显然已经无法被救活，她已经死去了，即便在医疗技术高超的如今，在心脏完全停止的那一刻起，除了神没人能够再让你复活，不如平时多祈祷于上帝。
她的脸上全是滚热的鲜血，瞪大的眼睛看着撞她的车的方向去，那样子可怕极了，一些想要围观却又不敢的人躲在人群后面，在人与人的缝隙中时不时地看上两眼。
车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现在只是一辆空车停在那儿。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与身边的人讨论这事，而尸体已经被盖上白布，正等待着调查，然而只有一个人站在桥边一动也不动。
江月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动弹，身体似乎麻木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反应显然是因为看到有人死了。可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在虚拟世界被称作杀戮者，三年在鸾鸣里杀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可她现在十分焦虑、呼吸困难，眼睛也开始花了，天地好像旋转了起来，没一会儿，她就要向前倒去。
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你还好吗？”一只手接住了她。“你全身冰冷，是不是生病了，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可她精神恍惚，眼神涣散，低垂的眼睛只能看到桥下流淌的河流，河流湍急，漫天的繁星倒映在那里也被搅得一塌糊涂，就像此刻她的心。她无法抬头去看向他，也无法回答他。
她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更加冰冷，声音也是如此。
闭上了眼睛，稍稍舒服了一些。
“谢……”
……
一只手似乎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她的颈后，她意识完全模糊了，直到眼里所有的颜色都变为漆黑一片。
……
……
耳边好似有人在呓语呢喃，奇怪的话语曾经并没有听过，不明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快要窒息，就要淹没在黑暗里。
是梦吗？
她牢牢抓紧身边的东西，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像救命稻草一样，不愿再松开。
“江月……你别吓我了，快醒醒！”
这个声音，南旭……
她缓缓张开眼睛，熟悉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家里？”她看向南旭，自己正扯住他的袖子，脑子疼的要裂开一样，额头还有微微的冷汗，她的心里充满着不安，不能相信那种感觉只是梦而已。
“你太累了，你在游戏里的那些闻名事迹都传到我耳里了，还有……”他看向电脑，那则新闻还没关掉。“以后别再看了，让自己轻松一点不好吗？需要这样不断提醒着自己，折磨自己吗？就因为这样，你才会做噩梦，做到叫也叫不醒的程度，你快吓到我了。”
“我睡着了？我不是……”我不是出门了吗……
“我明明看到一对情侣因为你的海报吵架，看到一个女人被车撞到、死状极惨，我还看到有一个人，不……我没看清他……可……”她双手按住脑袋，想不起来了……
“情侣吵架，那不是你前几天看到的吗？你忘记你发消息跟我说过，还嘲笑我来着？”
江月沉默了。
没错，那是前几天的事，竟然夹杂在梦里，感觉真实无比，冰冷的触感，颈背疼痛的感觉，根本不像假的。
“你看我脖子后面，有没有伤？”她赶紧伸手扯开后面的衣服，示意他看。
“什么也没有。你到底怎么了……还好我来找你，结果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敲门也不开，我直接就用钥匙进来了，结果，你就躺在床上，表情十分痛苦，怎么叫也叫不醒，要不是我很信科学，我都觉得你是中邪了！”
“……”
她吐了一口气，后仰靠在了床头。
“我不知道怎么了，可能真是累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虽然我不赞成你沉迷虚拟世界，但在现世看你这样我心里十分不好受，你喜欢那个新世界，你就去吧，至少它不会给你带来噩梦。”南旭心疼的眼神令人过意不去。
……
“你……不是说晚上要出去吗？”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了。
“被放鸽子了，本来想找你去[gakiller]，现在太晚了，明天早点去吧，游戏明天中午就要开始了，不过你这样……”
“放鸽子……还说不是女朋友？算了，还是不打趣你了。我真没事。”她笑了笑，却略显疲惫。
“你早些休息吧，要不要一起睡？我怕你又出问题。”
“……滚吧，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呢？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觉得你像个女人。”
“快滚。”
“有什么问题你叫我，住在对面，两步路而已。”他笑了起来，看起来确实没有太大问题了。
“知道了。”
等他离开，她靠在床上神游。
她感觉那些不像是做梦，可又只能是做梦，否则她怎么会躺在这里，难道仅仅是因为日有所思？
她去关掉了网页，坐在窗边。
不仅虚幻的游戏世界越来越跟现世分不清界限，就连梦也是，仿佛人生就是一场虚假的幻境，特别是梦到的那个人，那种熟悉感……如果前两件事是经历过的过去，那么他又是哪一类存在……
望着窗外五彩缤纷的银市，闪烁在眼里的灯光，来来往往的车辆，在眼中全部都是乱象，像是随时会迷失自我一般，许多次，身处现世的她心中都充满着莫名的不安与焦虑，仿佛这个世界不属于她，也不能容纳她。
回到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睡着了。
次日。
“南旭，你起来了吗？”她敲了敲门。
“嗯，我出来了。”
“不错，又帅了不少。出门怕是会迷死一片人，我都不敢和你同行了。”她打趣着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要真像一般人那样想他俩说不定都早有戏了，不过她承认大众的眼光确实没错，“不过……你一个公众人物，出门不要，嗯……伪装一下？你的粉丝不会对我做些不好的事吧？”
“你放心，司机直接就到门口，到时候我带个口罩进去就行。走吧。”
江月点了点头。
路上她突然回忆起一个事情，她见到绝的两次，都是被一群女人疯狂围着，她们不为签名不为合照，就为多看那么一眼，能有肌肤之亲就更妙了，那时候真的惊到了她，她一直很不解那些举动，人不是只会为了爱的人才会作出这种举动吗？难道她们都是爱他，可他们根本算是不熟甚至是不认识，也可以爱上吗？
想不明白。
“到了，南少爷，江小姐。”
“……七叔你可别这么叫我，怪别扭的……”
七叔和蔼地看着她，“没什么好别扭的，你们江家本来就是大户人家。你长大了，小月儿，我好久没瞧见你了，可长得越来越像你母亲了，都是美人胚……”
随即似乎发现说错了话，刚想改口。
“七叔还是那么会夸人，小时候说我可爱，现在说我漂亮，可按南旭说的，我根本不像个女孩子。”她笑的欢乐极了，像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
“哈哈……他那是乱说，你漂亮极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上话，心中暗暗怪自己说错了话，生怕刚才那句话触痛到她心里，可见她没一点变化，也许自己是多虑了，也许她已经释怀了，不禁舒了一口气。
“那可谢谢七叔美言了，我和南旭先走了，下次见。”她笑着给他打招呼。
然后出了车，走到了门口。
虽然背对着自己，南旭知道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些年学会隐忍，控制情绪，可每当一个人的时候，真实就会浮现出来——她依旧是脆弱的。
他也知道，这时候去安慰，只会得到她的反驳。
眼前，这座高耸的建筑上，写着gakiller这串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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