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温和的暴君

　　在这片阴云之地，黑色是主色调，延展了黑星地表沙暴，那种浓郁至极的黑色。而在众多黑色间，悄然存在一种特殊的辐射尘，这是一种危险而致命的毒物，悄无声息间就可以剥夺人的生命，它的来源就是此地一处处的矿场，那些裸露的紫黑色矿石……

　　这片地表，唯独两道人影，肖慕辰和一个小巨人对峙，但对方并没有受到辐射尘的侵蚀，肖慕辰则不同，他在煎熬中身体慢慢虚弱，三五分钟之后，肖慕辰刚毅的身体忽然摔倒下来，拄着断刀，大口的喘息。

　　他此刻的形势很是糟糕，在先前一战留下的伤势本就极为糟糕，留下隐疾，又长途跋涉，从未停下，要不是在异变中蜕变了体质，他必然死翘翘了。

　　空气之中带着高热量的腐蚀物质，还有一种可轻易探测到的射线，对普通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肖慕辰此刻的体表，就被那种高辐射物质灼伤了，表面腐烂的一层，露出粘着血色的皮肉，而口腔之内，也因为呼吸了这里的空气而感到一阵轻微的痛苦，不过未暴露在空气部分并不严重。

　　小山般的巨人早料到这样，终于这个时候才慢慢上前，来到肖慕辰身边，微微低下身体，硕大的光头靠近，低沉而谨慎的问：“是谁！派你来这里的？”

　　肖慕辰拄着长刀，扫了眼自己的肩口，那里的刀伤正在因为腐蚀而慢慢崩开，伤口渗出越来越多的血丝，想来过不了多久，那道被古鲁特划开的伤口会再次出现，重新把他开膛破肚。肖慕辰死死拄着长刀，却很难完全站起，他疑惑地说道：“难道没有人指派，我就不能过来？”

　　九黎安静了两秒钟，转了转脑袋，觉得倒也是，他太过谨慎了以至于问出这样的问题，看向对方的伤口，他紧皱眉头奇怪的问：“那……你是在逃命？”

　　肖慕辰看着对方，他不是和研究所那帮人一伙的，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点头。“没错……这边是我逃跑规划的路径，我的朋友说这里的环境特殊，能极大程度的规避敌人追击，于是我就来了……我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呼……”

　　九黎摸了摸光秃秃的大脑袋，此刻得到两个答案，他看起来稍微松懈一点，听着肖慕辰的话，点了点头，“的确很特殊……”

　　肖慕辰此刻慢慢撑起身体，满是血污和疤痕的躯体，带有一股无法碾碎的意志，他的目光深邃而冷漠，开口道：“如果我意外闯入了你的领地，我只能说声抱歉。但我不打算离开，如果你想打一架，我可以奉陪到底，如果你不打算战斗，我们就坐下来谈谈。”说完，见对方无动于衷，“似乎……你也不打算选择前者。那么……谈谈吧！”肖慕辰指了指肩口已经裂开的伤口，“你这里，有没有医药品？我可以用其他东西和你换……”

　　九黎还有很多问题，不过眼下，似乎再不帮肖慕辰处理下伤口，他估计也没机会问了，于是，他沉吟片刻，下定了主意，说道：“我是一名外科医生，你的伤势，我可以帮你。”

　　肖慕辰满面狐疑，充满不信任。

　　九黎也知道自己这话信服度不高，他也没办法，只能再次提醒：“目前看来，你的伤势非常严重，虽然及时做了补救，但是现在，没有安全措施的保护伤口很容易二次崩裂……按照这倒伤口的长度……如果崩开的话，你会有生命危险……所以……”

　　肖慕辰皱着眉头，不为所动。

　　九黎倒退一步，“你并不需要完全相信我……那好吧！我带你去我的房间，那里有一部分医疗用品可以供你使用。”

　　“你需要什么条件？”

　　“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我并不着急，等你伤势好一些，再回答我就行……跟我走吧。”

　　肖慕辰这下算是答应了，他背起长刀，在身上撕扯下一层绷带包扎在肩口，随着对方走去。

　　阴云之下，这一片死寂的灰色区域非常宽广，大概方圆十几公里，而在地面上，到处都是被挖掘的巨大矿坑，一些地下矿物翻出地面，露出紫黑的晶莹色泽，但它们不是什么宝物，而是诅咒之物，而是带有强腐蚀性的危险物品。

　　九黎的返程途中，刻意避开了那些地方，看起来他对这里非常熟悉。

　　然后，他钻到一个稍微窄一些的矿坑处，这里没有那些危险的辐射源，只有一个用陈旧黑木搭建的简单亭子，深处是两栋相连的灰败土屋。

　　九黎高大的身子，挤在这种地方显得很拥挤，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肖慕辰观察环境，倒是觉得他似乎有意把房子建造成这样，看着他笨熊一样的动作，对比下周围隐秘的环境，更是感觉他是故意钻入矿坑，狭窄的环境便于躲藏和隐蔽，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说明对方也在躲避着什么，肖慕辰总结了下对方前一刻那些谨慎的问题，更是如此笃定判断。

　　一路相安无事，很顺利的，没有遭遇什么陷阱和危险，但肖慕辰仍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跟着对方的背影，很快，两人穿过矿坑边的凉亭，来到地下的土屋之内，对方在房间摸索一阵，点燃了桌面上唯一一盏老旧的油灯，看着黑暗中泛起微弱的昏黄光源，他再次转过头，开始在房间翻找东西。

　　“稍等下……让我找找……”

　　“嗯。”

　　狭窄的房间只有几平米，此刻有两个家伙，显得空间拥挤。

　　肖慕辰观察房间，基本没什么，除了一些劣质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墙壁挂架，放了些工具。

　　他观察之中，留意到一个特别的医药箱，里面一些针剂和刀片酒精瓶裸露出来。

　　肖慕辰多看了大块头一眼，刚才他就说过自己是外科医生，这还真有几分可信度，如果这些物件不是刻意摆拍，那说明对方真可能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当然，肖慕辰思来想去，觉得他也没机会做摆拍，更没有理由做这些，这样想来，这其貌不扬长相凶悍的大个头，还真的可能是一个医生。

　　半分钟后，九黎捧出一个满是灰尘陈旧箱子，然后吹了口气，抱着东西端回到桌边，放在坐在椅子上肖慕辰的眼前，他一边擦了擦带着些许汗珠的脑门，瓮声瓮气的说道：“可算找到了！这些东西你肯定用得上……”

　　接着昏黄的火光，肖慕辰扫视药箱，果然能见到一些医用品，甚至还有医药和麻醉，止痛药粉，快捷手术缝纫针……这些都是他此刻需要的。

　　“谢谢……”肖慕辰抬起头，认真的道谢，“我会给你足够补偿的。”

　　九黎站在一边，高大的身影几乎撞到的屋顶，他憨笑摇头：“不……不用什么补偿，我只想问你一些问题！”

　　肖慕辰微微点头，“也可以……”

　　接下来，肖慕辰一点点的利用工具处理伤势。

　　他不是个专业的，所以搞的场面有些血腥，不过，肖慕辰表现非常平静，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九黎站在一边看得有些愣神，足足几分钟过去了。

　　九黎看着肖慕辰那粗糙到极点的手法，忍不住站出来，“你真的不需要我？”

　　肖慕辰头也没回：“我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不是吗？”

　　九黎黑着脸，“你确认？拆封的线口不进行二次消毒，就再次缝制，你就不怕二次感染吗？如果二次感染，你根本没有补救的机会，病原微生物和病变组织会在体内溃烂，到时候你就会很危险。”

　　肖慕辰低着眼，虽然他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并不打算听取建议。于是，只用了三个字回答对方，“不会那么严重，放心吧……嗯……我命大。”

　　“我看出来了……”九黎无话可说。

　　肖慕辰最终处理完了，推开药盒，抖了抖衣服，重新站了起来，他随口问：“这里似乎比外面空气好一点。”

　　九黎稍微诧异，不过还是如实点头，说：“没错……这是我挑选出来的地方，辐射强度比外面少了一倍，安全许多。”

　　“原来是这样？”

　　“只是安全一些，但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如果正常人类没有任何保护措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依然会受到严重的损失……皮肤患上一些和射线相关的疾病，最次的，也会感到恶心头晕，呕吐虚弱……”九黎给肖慕辰提了个醒。

　　肖慕辰点了点头，他眼下的体质非常特殊，抗性会比正常人强大几倍，倒是不至于太担心，他为了了解更多，问道：“辐射源检测过吗？是来自外面那些矿物……”

　　“没错。”九黎毕竟生活在这区域很久了，他很了解，继续说：“那些是当年科学家勘探队留下来的，由于当年给殖民舰的勘探队带来巨大的伤亡，他们就放弃了这里，之后没人敢过来。那些地下挖掘出来紫黑色矿石就是罪魁祸首，由于让人们伤亡惨重，后来不少人都说这抵挡受到了诅咒，那些从地下挖掘出来的危险材料，就是诅咒的源头，这里的人们习惯把它们称为诅咒之石。”

　　肖慕辰听着，默默点头。

　　九黎继续说：“这种石料非常特殊，它每当吸收到足够的阳光能量，会在饱和之后，在特定周期释放一种强烈的电磁波，带来危险的辐射，这种辐射不同于实验中常见辐射，而是另罕见的腐蚀射线，对生命体更加危险……另外，我测算过，石料在吸收到饱和之后，短时间释放的辐射量达到三千到两万毫西弗，辐射会影响当地的任何物质，让他们染上射线源，而在这段期间，是无法住人的，除非有高级的射线防护服，不过那样也非常危险。

　　肖慕辰看着九黎的表情，只看到一脸的耿直，他摸着下巴，略一沉吟疑问；“特定周期？”

　　九黎道：“没错，我大概已经掌握了那个规律，所以我不会遇到危险，每次到达时间，我都要出去躲一阵，然后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那现在算什么时候？”肖慕辰担心留在这里遇到危险。

　　“放心吧！现在很安全！根据我的经验，外面的辐射浓度不超过100伦琴，而在我们这里，含量更少……”

　　肖慕辰点了点头，“感谢你的如实相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九黎比想象的更和善，“请说。”

　　肖慕辰看向对方身躯上的紫色泥巴，像是盔甲镀层般的物质，他老早就疑惑了，现在指着这泥巴出口问：“那是什么？”

　　九黎低头扫了一眼，其实大多数人看了他这怪异模样都会疑惑的，此刻说：“这种类似泥巴的东西，是一种辐射源身边的衍生物，对腐蚀射线有极高的抵抗性……所以我把他涂抹到身上。”

　　“衍生物？真的吗？”

　　大自然无奇不有，居然就在辐射源边能产生这种奇怪物质，着实让人震惊。

　　九黎没有一点隐秘，说：“反正我就是那边找到的！而且还有不少。此外我已经做过充足的实验了，这东西的确能极大程度的抵抗射线的灼伤，非常好用！而且很安全。对了，我回头也去给你采集一些，这样你出去之后就不会受到射线的灼伤了……”

　　肖慕辰的问题都问完了，疑惑遁去，接下来，该轮到对面了。

　　九黎沉下面孔，眼睛瞪着老大看向肖慕辰，低沉的语气格外认真问：“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追捕你？！”

　　肖慕辰皱眉，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为了不暴露研究所的位置，只能说：“群山那边，很多人，他们有机械守卫和许多身披黄金战甲的士兵……”

　　九黎似乎猜到了，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呼吸粗重，转头，隔着墙壁看向远处的群山，慢慢握紧拳头，语气颤抖：“是他们……果然是他们？”

　　这下轮到肖慕辰震惊了，他顿时问：“你？知道他们？”

　　九黎长呼口气，“我当年误入群山，被发现过！我不知道因为什么，遭遇了他们无情的追杀！那些人，也有你提过的黄金战甲士兵，机械生物！甚至更高级的武器，和你的形容并没有区别，那是一群极度可怕而强大的杀手……”

　　“这……我们遭遇的是同一伙人！”肖慕辰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嗯！应该是的，当初，这么一群人到处抓捕我！最后，我无可奈何，也躲到了这块辐射地区，我在这里一直躲了半年，可这半年时间，他们仍然不肯罢休，带着机械士兵到处搜查我，还三番五次的封锁辐射区边缘，半年时间后，他们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可能以为我死了，这才罢休，人员全部撤离……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这事，也一直担心他们再次回来……”九黎的脸上充满了他的担忧，很是凝重。

　　肖慕辰忽然轻笑，上前伸出一只手，“怪不得你这么在乎我的为什么来此，原来是这样……我们同病相怜。”

　　九黎也有在惺惺相惜的感觉，肖慕辰那一身伤痕，和他当年是多么相似，看着对方狼狈中却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孔，在看看那手伸过来，等了半秒，九黎也把手伸过去了，两人握在一起，九黎道：“当年，我也受了你这么重的伤，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完烂在这地方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那么，认识一下吧！我叫……九黎，七号星第一批流放者。”

　　“肖慕辰。”肖慕辰心底，对于这小山般的巨人非常感激的，别看他外表凶悍，那其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仅把很多事情如实相告，还借用他高级的医药用品，在黑星这种地方，可不是人人都像这位般面慈心善。

　　等等？面慈心善？

　　此刻，肖慕辰抬头，看着对方那光秃秃蹭着紫黑泥巴的大脑袋，还真觉得很亲切，看着久了，那副憨态模样，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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