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八年
马英男话剧首演的前一天，是余婉若回北京的日子。李游叫上了所有人去车站接她，张明浩从得知这个消息，就一直坐立难安，问了李游无数次，那天他要穿什么，打扮成什么样子。
李游告诉他，做自己。
张明浩就是觉得，她会不会已经把自己忘了，或者穿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会认不出。
还有各种让李游哭笑不得的问题，男人有时候确实比女人更可怕。
张明浩大概是他们中间最迫切想要见到余婉若的人，也是最害怕见到余婉若的人。
八年了，他们只匆匆见过一面，而这次，余婉若是真的回来了，这也将会是他最后的机会吧，还好，不用再害怕她会突然消失，这次毕竟来日方长。
李游，关舟，肖杨，马英男站成一排，张明浩站在他们身后，每个人的脖子恨不得要变成和长颈鹿一样长，不时的朝人群里眺望着。
她出现了，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碎花连衣裙，好像比之前看起来稍微圆润了点儿，但是她把头发散下来的样子，还是惊艳到了李游。
因为常年处在那样的职业环境下，余婉若的脸难免有些疲态，但到底是底子好，略施粉黛后，她姣好的面容瞬间显现，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了。
余婉若走过来，张明浩还是没有上前。他以为余婉若会先和李游他们打招呼，没想到她会跳过李游，从缝隙里看向了自己，并且对他说了下火车之后的第一句话。
“眼镜，最近穿衣打扮换风格了？”
李游有些诧异为什么余婉若会跳过她，先去和那个不是怎么熟的张明浩打招呼，而且还装作那么熟络的样子。
此时的张明浩哪会想那么多，他心里小鹿乱撞，得到她第一声问候，就像中了头等大奖一样。
张明浩今天开了车，李游故意把余婉若推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其余的四个人都以突然有急事的烂借口逃离了现场。
车里的气氛一度很尴尬。
“你……”
“你先说……”
余婉若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张明浩一脸疑惑。
“你停，我先说。”
张明浩在偷偷的笑，他以为余婉若会和他客套，没想到这么直接。
“行，你先说，我听着。”
“你怎么会和李游他们在一起啊，你比他们大那么多，交流起来没有代沟吗？”
“您还真是直接。”
“那不然呢？我说的是事实啊，咱们大学同一届，年龄应该差不多，那这样一来，确实大很多啊，年龄嘛，就那回事儿，没什么可避讳的。”
张明浩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有一个朋友，也是我们剧团的演员，那天排练就碰到了。”
余婉若还等着下文，张明浩却没再说下去。
“然后呢？就这样，没了？我还等着听你讲李游是怎么对你严刑逼供的呢！”
她拍了一下张明浩的胳膊，摇了摇头。这小小的动作让张明浩有种做梦的感觉，从他见到她，到走近她，用了八年。
初见余婉若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堕入凡间的精灵，她坐在草地上，眼神里全是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上次去见她，她就已经变了模样，语气里都是不在意，好像还有点儿害怕别人会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张明浩以为这次见她，彼此还是会有些拘谨不自在，可是没有，不过这一切都是余婉若的功劳，她的情商高到让张明浩自愧不如。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怎么样才能够做到和别人轻松友好的交流，又保持着不容侵犯的距离。倒不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墙头草，而是知世故而不世故，永远有着一颗通透的心。
他只知道她的大概境况，却不知道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或许她的性格变了，已经不再是二十四岁的时候了，但她还保留着二十四岁时和明明一样的执着。
对于爱情，对于任何事情，只是她现在有着太多的防备心，不愿意说罢了。
“你怎么知道李游要揍我。”
张明浩感觉到有一丝不安，他有种预感，余婉若马上也会逼问他，所以问得毫无底气。
“她都要揍你了吗？这个小孩儿真的太虎了。”
“只有对李游的评价吗？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余婉若的谈话方式让张明浩逐渐放松下来，他也渐渐显露出自己平常的样子，说出的话也越来越直接。
“对对对，就是这样，交流嘛，就是要放轻松，别绷得像根弦一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来今天还是会栽进这个女人手里。八年前，他被她文艺沉静的气质吸引，八年后，他被她搞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明浩也索性把车停到了路旁，非要和她好好说一说。
“所以呢？你真的不想知道？”
“一点儿都不想，因为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凭她的性格，看到你现在这副正常的打扮之后，一定会逼问你当时故意扮成那样接近我的目的，对吧。”
“你不想知道什么目的吗？”
张明浩的那句话就快到了嘴边，被余婉若一句无情的“不想”噎了回去。
余婉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他藏得这么深啊，而且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那为什么一说到这些问题，或是离张明浩心里的声音越近的时候，她又总是在刻意躲避。
“大哥，我很饿，回家，成吗？”
张明浩忘了他的任务是送余婉若回家，车停在路边已经十分钟了，他的目光就落在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婉若真想把他扔进后备箱，自己去掌握方向盘。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身旁的余婉若笑了一声。
她用着怪异的微笑看着张明浩，对他说了家里的地址，从中国北京精确到某一楼层的某一门牌号。
……
“我们明天有演出，我可以给你免费的票，来捧个场吧。”
“演什么，《恋爱的犀牛》吗？”
张明浩原本是被那个恐怖的微笑支配着的，想着快些转移话题，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落进了另一个坑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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