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悲伤之前
马英男和李游有过几次为数不多的谈话，至于内容，除了关舟，其他的也忘的差不多了，她始终记得李游说过的她很喜欢的一本书里，其中的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伤来袭。”
老板看着马英男工作的样子，对身边的郝枫说：“她就这样，小姑娘心思重，还不到十八岁，如果还在上着学，今年应该高考。”
“那她是为什么辍学呢？”郝枫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
“你觉得她这种性格会透露出一丁点儿吗？共事这么久，我只知道她的名字。”
“对了，她叫什么。”
“她叫马英男。”
“马英男……”
郝枫念叨着这个名字走出了酒吧。
他挺直了原本弓着的背，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卸下了身上的大金表，大金链子，露出了好像捡到宝一样的笑容。
马英男本来觉得那个看起来有些油腻，却有着顽童一样性格的老男人至少会有四十几岁，她不知道，他实际才三十五岁。
郝枫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转身对身后的三个人说：“看了一天，你们懂了吗？这种社会群体每天都是怎样的状态。”
三个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酒吧里闲下来的马英男也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老板悄悄走近她，坐在她的旁边。
“来这儿也挺长时间了吧。”
马英男听到老板的声音，迅速站了起来。
“老板，我没有……”
“好了，没人会扣你工资，更不会有人赶你走，现在你就坐下好好休息。”
“谢谢。”
“谢什么啊，你为我干活，我给你开工资，咱谁都不欠谁的，没必要谢来谢去的。”
“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你一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别想太多，好好干。”
马英男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才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上学的时候，我可坏了，我就是属于欺软怕硬的那种人，特别讨厌，反正他们都挺讨厌我的。”
“那可能你隐藏了自己的善良吧，我也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她对我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魔鬼，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把魔鬼放出来，去吓跑身边的人，那唯一的理由，就是太需要被人保护，却又找不到愿意保护他的人。”
“那照你的意思，我坏，坏得还挺身不由己。”
老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月拿全部工资吧。”
马英男又一次站了起来，“你不会真的要开了我吧。”
那老板无奈的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不用再拿一半工资了。”
“可是离十八岁还差一个月呢。”马英男固然激动，但是她还是要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害怕是老板记错了日子。
“我知道，就只是想让你多拿点工资，多吃点儿饭，你瞅你瘦的……我女儿也是这样，瘦的风一吹就能吹跑。”
“真的吗，那谢谢老板了，你女儿一定很漂亮。我就先下班了。
……
对了，您也很帅！”
这是酒吧老板第一次看到，还不到十八岁的许念念蹦蹦跳跳的样子，在这之前，她的脚步总是沉重的。
她说他的女儿一定很漂亮，那是当然。只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种那样的漂亮了。
记得马英男去面试的那天，刚好是他女儿忌辰一周年的日子。
他女儿的性格和马英男很像，让人看不透，她越是那样沉闷，作为父亲，就越想看透她的内心，可直到她冰冷的躺在那儿，他也没能知道女儿到底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
怎么就这么突然的选择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一年了，他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像做梦一样。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沉闷的，她会像马英男刚刚那样蹦蹦跳跳的对着自己笑，也会像马英男那样无缘无故的突然收起笑容。
可能马英男是上天派来代替他女儿的人吧，为了让他有个寄托。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女儿的替代品，还是只是同情她的遭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各取所需。
自己可以不再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他也可以代替马英男的爸爸照顾她，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辍学，之后又是因为某种际遇来到这儿，在这里他都不会让马英男轻易的受到欺负。
就算到最后她知道自己是替代品又如何，以她的性格，也一定不会在乎。
马英男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无比肤浅，很多人和事她都觉得无所谓，没意义，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的情绪起伏很大，她好像丧失了喜怒哀乐的本能。
直到听到钱的消息，在这个走两步都要钱的城市，也只有钱才能让人感到快乐啊。
想想可以带状态不好的妈妈去吃大餐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她就无比兴奋。
下了公交车的她要走好远，才能走到那条“特别”的小巷。
狭窄，吵闹，腥臭，垃圾苍蝇满天飞，绕了一个弯又一个弯，来到了最偏僻的一个小屋。
“我回来了。”
她看到玄关处妈妈的拖鞋摆在那里。
看来她出门了。
自从和马英男来到新的地方，吴穗的病好像一夜之间全都好了。原本破旧简陋的小屋，不仅每天被她打扫得干净，连每个地方摆放的小物件好像都是有研究的。
她的妈妈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如果不是嫁给爸爸，她会优雅美丽的老去，只是现在，她们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更别提优雅美丽了。
虽然离开了爸爸，算是解脱了，可是妈妈还是会不时的想起，会偷偷的掉眼泪。马英男让她没事儿的时候出去逛逛，换换心情，许是这次听了她的话，这才出了门。
马英男站在案板前，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她听到门口传来了奇怪的敲门声。
为什么说它奇怪，是因为没有人会来找她们娘俩，如果是妈妈，她一定会带钥匙啊。
她走到门口，隔着踹一脚就能打开的门，却迟迟不敢拿下门上的锁链。
“是我，开门吧。我钥匙丢了。”
确定了是妈妈无疑，可她为什么是这种语气。
马英男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金钱冲昏了头，就忘记了李游教过她的那句话。
她没有避开猛烈的狂喜，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有悲伤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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