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埃娜·阿修雷
“您就是格罗大人吧？”
黑色执事装的男人拦下从旅店出来正要前往车市的罗格一行人。
“是的，我是格罗。”罗格打量着这个笑容谦逊的男人，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后才问道，“阁下是……”
“我是塞约乌·金，是丹尼斯公爵大人府邸的管家。”塞约乌躬身向罗格行了一礼，“奉我的主人的命令，来为格罗大人献上表示友谊的礼物。”
他招手，五名骑士簇拥着两批地龙牵引的轮车上前。
轮车本身与平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特意加宽后的板身足够容纳近十人。车轮与雪地的其他篷车一样缠绕了防滑的锁链。
然而丹尼斯公爵出手的礼物自然不凡。这件礼物的珍贵之处定然不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篷车。
套着索具的两只地龙拥有它们一族得以兴盛的、比其他生物更为强健的后肢，难得是它们的鳞甲是没有其余杂色的纯白。在雪原边缘的特尔落提公国，这样的地龙至少可以卖出两千金币的价格。
“塞约乌先生，这件礼物过于贵重了。”明白那两只地龙价格的罗格自然不能接受丹尼斯的好意，“我不能收。”
被拒绝了的塞约乌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如果他拒绝，那就把它的车篷拆掉，将地龙扔进屠宰场吧。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这是丹尼斯公爵当然的原话。”
管家的神态实在是过于自然，罗格只好问道：
“这是公爵大人让你说给我听的？”
塞约乌点头，“是的。”
明明可以在他拒绝时默不作声地让管家“处理”掉这件“礼物”，但这样光明正大地告诉了他这两只地龙最后的下场，这无疑是在逼迫他收下这件礼物，也顺带着接受丹尼斯公爵的友谊。
但昨夜那样深思熟虑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么？
罗格有了猜测，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道，“那就请先生替我传达对你主人的感谢。”
塞约乌似乎没觉得罗格的话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年轻的黑衣管家向受人尊敬的法师行礼道，“那是，我的荣幸。”
“另外，这是特尔落提公国的出入凭证。”塞约乌双手将白底蓝纹、绘了雪狼图案的令牌奉上，“特尔落提公国永远欢迎阁下的到来。”
对方似乎意有所指，罗格点头道，“我会回来的。”
在名为塞约乌·金的管家带着骑士离开后，罗格看着眼前的地龙车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罗格转身向身后的一干人，“你们，谁会驾车？”
最终由杜拉鲁担任这一重任的罗格等人坐在布下了调温魔法的车篷中，向耐卡不雪原另一头的东大陆出发。
在驶出特尔落提公国城门千米，即将进入耐卡不雪原时，罗格轻敲两下木质的车底。
“殿下还不出来么？”
殿下？
就在众人疑惑罗格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话的时候，车篷内却突然窜进一人。
红黑色渐变发、赤眸、炽色轻铠，正是米瑟王国的女亲王——埃娜·阿修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埃娜无视了四周虎视眈眈的赤狮子，直直向罗格问道。
“我是法师。”罗格提醒她一句。
空间阵的魔法波动他再熟悉不过。
罗格拦下就要拔剑的娅嘉，“科鲁克、迦洛斯，不要无礼，这位是米瑟王国的亲王殿下。”
“你认识我？”埃娜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认识。”罗格摇头，“但无人会认错殿下的发色。”
埃娜哼笑一声，“你也不必一口一个殿下了。”
“毕竟论身份，我可比不上您啊。”埃娜将一条腿压在另一条大腿上，撑着脸直视面前这位法师的灿金色眼瞳，“您说是吧，东大陆的罗格陛下。”
罗格？！
八年前，统一了东大陆却也是在那之后便销声匿迹的萨坦尔帝国第一位皇！
即使是长年生活与地下的矮人亚格斯都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何况是生活于东西大陆之交的赤狮子？
“格、格罗老爷。”亚格斯有些结巴地问道，“这、这……您真的是……”
既然身份被拆穿，那便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罗格点头，算是肯定了埃娜的话。
十岁时作为俘虏被押送至奥格涅帝国，十二岁回国，其后五年逐渐将奥格涅帝国侵吞，十七岁颁布新法并在政局平稳之后传位于外甥罗杰，其后八年销声匿迹。
然而这八年却无人敢忘记这位称帝只有七年的皇。
原因无他，在奥格涅帝国溃败时，除却奥格涅帝国第二大帝——郁红渊以及迎击的军队外，竟无一人死于萨坦尔帝国|军队的剑下——包括奥格涅帝国的其他皇族！
原因无他，在执行新法的八年间，萨坦尔帝国接纳了无数异族，而从未发生暴乱，甚至连圣空龙伦德斯特都定居在萨坦尔帝国南部地区！
原因无他，在无数因素的推动下，萨坦尔帝国成为了在贸易、军队、人口方面都足以抗衡西方诸国的超级大国！
自然，萨坦尔帝国能够发展至此，离不开皇帝罗杰的努力，甚至他在治理国家与平衡国内各项势力等方面远远超过他的小叔罗格。但无人能、也无人敢忘记，那位忍辱两年最终一统山河的皇者！
而现在，他们竟然与这位传说中的皇同乘一骑？
亚格斯难以置信地颤抖着，甚至激动到即将昏厥。
“我早已不再管理萨坦尔帝国的事物，也早已不是什么皇了。”罗格安慰着众人，却明显起到了反作用。
“但您依然受人尊敬。”眼睛看不见的科尔姆拉固执地向罗格的方向垂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向您奉上敬意……实在是我们的失礼。”
“科尔姆拉。”罗格拦下要学着科尔姆拉行礼的赤狮子姐弟和科鲁克，喊着科尔姆拉名字的语气中难掩怒意，“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看待‘罗格’的，但现在我是‘格罗’，如此而已。”
他不是皇，他们也不必对一个心血来潮载他们前往东大陆的人行这样的大礼。
正如他最初便说过的，他帮助赤狮子，不过是为自己的友人罢了。
“起来吧，科尔姆拉。”罗格叹气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是。”赤狮子的青年起身回到座位。
现在正处于西大陆，所以还不便暴露身份么？罗格大人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为什么？大陆上还有他的敌人么？
“那么——”罗格对上埃娜满是兴致的红瞳。
“埃娜。”
罗格点头，“埃娜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罗格的？”
“不知道才奇怪吧？”
“嗯？”罗格有些惊讶地挑眉。
“确实，‘罗格’与‘格罗’这两个名字在西大陆的发音中有明显的区别，一般人不会将他们联想到一起。”埃娜转着食指，有些炫耀地说道，“但是在东大陆的语言中，这两个字只是前后顺序调了位置，不把他们想到一块都很难吧？”
科尔姆拉从埃娜的话中明白了，罗格大人没有意向在东大陆时还隐瞒身份，也就是说他的不想暴露身份的对象在西大陆。
“原来如此。”罗格笑叹一声，“埃娜学习过东大陆的文字？”
“算是吧。”埃娜也不在意罗格的试探，坦然道，“放心吧，这件事我没和其他人说过。”
“但你要是敢把我赶回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是在威胁我么？”
“不对！”埃娜一脸倨傲地摆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尽管罗格脸上还带着笑意，但这笑意还未直达眼底，他沉声道，“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将米瑟王国的女亲王带在身边，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大。
“那你可以试试。”埃娜突然提高声线，“我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够录音、录像，甚至在我死后，可以自己将我死前的影像传送到我姐姐手上的魔法道具？”
“就您在西大陆这些年也应该明白。”埃娜压下声音，“我姐姐为了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您一直是仁善之君。”埃娜咽下声线中的颤抖，“为了这一美名，您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国家再发生战争了吧？”
被仇恨吞没的米瑟王国，可不是像奥格涅帝国一样可以用计谋和利益瓦解的。
罗格自然明白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听埃娜说这么多。
他并未在埃娜身上感应到其他魔法波动，但魔法的各种奇用如夜空繁星，可能正好有能够在已经成型的魔法阵上再添一阵法阵用以抵消其中的魔法波动，却也能够保留其作用的魔法也是有可能的。
罗格不想去赌，也没有这个必要。
罗格目光沉沉地看着故作镇定的埃娜，沉默半晌，终于说道，“你去东大陆做什么？”
从未离开米瑟王国的女亲王孤身前往萨坦尔帝国，这实在不能不令罗格多想。
“为了这个。”埃娜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
正是拍卖会上出现的那本《空知籍》——《塔禁之女》。
“我要去看看，这本书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传说虽有根据，但终归是被夸大。”罗格扫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
更何况这是万年的的事物。
“那又如何？”埃娜不高兴地反驳，“没有什么事是空穴来风的。”
悄悄在怀中画下的测谎魔法并没有反应，知道埃娜在说实话或仅仅是真话中一部分的罗格最终还是叹道：
“……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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