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庚社

　　楚庭，千梦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的人一身道袍，仙风道气，有的人披戴黑甲，虎步龙行，也有的人打扮成经典的巫师形象，流连在人群中。

　　这并非大型Cosplay展，而是楚庭最大的梦境玩家聚集地与交易市场。

　　郝云来走在街上，时而观察，时而逗留，寻找着对其探索梦境世界有所帮助的事物。

　　在他两侧，一个个摊位整齐排列，摊主或人声，或喇叭，或标牌介绍着自己的货物。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带特效的2级长棍只需三万块啦……”

　　“品质绝佳的投掷道具，对5级怪物能造成伤害，需要的来看一看……”

　　“出售素材，1级至7级皆有，炼金师、药剂师、工匠等特殊职业可享受优惠价……”

　　郝云来粗略扫视一遍这些摊位，没能找到令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便一路穿过人群，来到千梦街的街尾。

　　这里坐落着一座看起来极为寒酸的房屋，门上的牌匾有出自书法大师书写的“长庚社”三个大字，郝云来立在门前，环首四顾。

　　周围路过长庚社门前的行人不少，除了他，没有一个停留在前，更别说进内一看。

　　“看来又是冷清的一天啊……”

　　郝云来无声叹息一句，推门进去。

　　他是现任长庚社的社长。

　　长庚社是楚庭七家梦境事件处理所之一，创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处理过无数的梦境事件，鼎盛时期到达A级，是国内著名A级梦境处理所之一，享誉全球。

　　这一切止步于三年前——

　　自那件事发生后，长庚社等级一次又一次降低，声望一次又一次下落，成员一位又一位走人。

　　三年前的百人大社，如今只剩下社长和一位成员，比不少草创的梦境事件处理所还要凄惨。

　　“难道长庚社真会在我手里倒闭？”

　　郝云来坐在沙发上，双肘抵在茶几，十指交叉叠放前额，陷入了自我怀疑。

　　叮叮叮~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郝云来惊醒，拿出手机一瞧，屏幕显示来电人为梦监会。

　　梦监会？

　　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催债？

　　郝云来内心闪过几个念头后选择接听，并问过去：

　　“梦监会？有事？”

　　从手机里传出回应的是一道醇厚的男音：

　　“这里是梦监会，您是长庚社的郝社长？”

　　“是。”

　　醇厚男音得到回应，酝酿了一秒，道：

　　“郝社长，梦监会在此提醒您，今日是三月二十五日，离第一季度考核还剩下六天，长庚社当前积分为8分，离通过指标还差22分，若是无法通过考核，贵社将做降级处理。

　　“长庚社当前等级为D级，已是最低等级，无法在降级的情况下，将取消梦境事件处理所合法资格，还请您尽快完全指标，通过考核。”

　　郝云来表情不变地回话：

　　“按照规定，连续两个季度无法通过考核才做降级处理，长庚社上个季度已从C级降到D级，这个季度是无法做降级处理的，还请梦监会知晓。”

　　醇厚男音对郝云来的回应似乎并无意外，又滔滔不绝道：

　　“郝社长，按照规定，进行考核时，梦境事件处理所除开拥有者，至少拥有一名成员。

　　“五分钟前，贵社的成员冯哲已在梦监会申请取消登记，如今长庚社登记在案的梦境玩家只有您一人。”

　　“什么？！”郝云来眉头一挑，“冯哲单方面取消登记？跳槽了？他去了哪？”

　　“很抱歉，郝社长，这是私人问题，还请您询问冯哲，梦监会提醒您，尽快完成指标，尽快再登记一位成员，您清楚，合法梦境事件处理所的资格有多珍贵。”醇厚男音道。

　　冯哲这个二五仔，难怪快一上午过去了，都不见他人……郝云来按耐住汹涌的心潮，客气回应：

　　“感谢你的提醒。”

　　淳厚男音还是不疾不徐的语气道：

　　“郝社长客气，我还有一件事提醒您，长庚社上个月赊欠的梦境监测仪租赁费用还请在月尾和这个月的一起交付，希望您不要忘记，否则贵社将取消梦境监测仪租赁资格。

　　“我已通知完毕，感谢您的接听，再会。”

　　通知完毕，对方毫不犹豫挂断，郝云来只听到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碌音。

　　他无暇顾及这个，满脑子都是对方传达的两件事：

　　一，冯哲离开长庚社，长庚社必须登记一名成员，否则撑不到下个季度的考核，这个月就会倒闭。

　　可长庚社如今的情况，哪有梦境玩家愿意上门。

　　二，长庚社还未支付梦境监测仪的租赁费用，不是郝云来不愿意支付，是他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

　　梦境监测仪一日运行费用为两万元，两个月就是一百二十多万，长庚社账户没有这么多钱，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嘶~真是让人头大啊！！”

　　郝云来烦躁着狂挠头，试图平静下来，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反倒是越挠越烦。

　　“关键时候这个二五仔居然捅我一刀，还有不到一周时间，我上哪变一名成员出来，别人又不是傻，还有这笔租金，唉唉唉……神烦呐！”

　　他双手抱头苦思冥想，嘴里止不住的抱怨。

　　“……等等！”

　　蓦地，郝云来想起什么，迅速拿起手机，连摁出一串数字，即将拨出之时，又犹豫起来。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大伯和我爸之间的隔阂还是存在，我这个电话打过去可能会得到帮助，更大概率得到冷嘲热讽……”

　　郝云来考虑了好几秒，最终又把数字一个个去掉。

　　“我这个电话估计打不到大伯那里，毕竟启明社那么忙，接通的人不是堂兄就是堂妹，以我跟他们的关系，算了吧，不到走投无路还是别打了……”

　　放下手机，他低着头捂着额，无奈想道：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谁面前丢脸都可以，绝对不能在关系不好的亲戚面前丢脸，唉……”

　　在郝云来低头继续思考办法的时候，有人走进长庚社，是一位看起来和郝云来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穿着走在潮流前沿的衣服。

　　郝云来抬头瞄一眼，冷声问道：

　　“冯哲，你不去你的新东家，还有脸过来？”

　　冯哲本散漫地走着，闻言，伸手进背包的动作一顿，回道：

　　“社长。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社长，你应该明白，长庚社不是以前的长庚社了，它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荣耀，失去了对梦境玩家的吸引力……

　　“它，失去了一切！”

　　“这就是你跳槽的理由？”郝云来冷声又问。

　　冯哲从背包掏出一张纸张放在茶几上，再用手指一推，推到郝云来面前，道：

　　“这是其一。其二，你身为社长，只有3级，无法完成高难度的任务，获取足够的积分，一个季度九十多天，连三十分都达不到……

　　“我不认为你能让长庚社继续生存，更不认为你能带领长庚社走上复兴。

　　“长庚社的灭亡，早已注定！”

　　“唔？”郝云来定睛一看，冯哲放下的是一张三十万的支票，他的视线移动到冯哲的面孔，微微眯眼，“你什么意思？”

　　冯哲没有迎上郝云来的视线，改为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道回答：

　　“这是培养金。”

　　郝云来充耳不闻，来到冯哲面前，后者转过头，打量曾经留下记忆的地方。

　　“你这是心虚吗？冯哲……”郝云来道，“你是不是觉得三十万就足以弥补过去几个月长庚社对你的辛苦培养和感情注入，是不是觉得给了这笔钱就能让你因背叛而愧疚的内心得到救赎？！”

　　冯哲被这么一说，反倒是充满勇气对上郝云来的眼睛，道：

　　“别跟我打感情牌，培养我的是长庚社，可功劳不全在你，是栗子哥、月姐他们一个个对我的教导，他们都走了，我何必留下来与长庚社拼搏到最后。

　　“梦境玩家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不想在这里白白浪费一个季度的时间！

　　“所以，我对长庚社培养的最好回报是，留下一笔培养金，离开长庚社进入大处理所，这样当别人知道我出自长庚社，还能为这个已经倒闭的地方挽回一些颜面！”

　　吐露完心声，冯哲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拿走你的支票！”郝云来拿起支票，朝冯哲扔去，满脸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冯哲接过支票，再想说什么，一见到郝云来噬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直往门外奔去，不消几秒钟从郝云来的视线里消失。

　　他在长庚社待的几个月，从未见识过郝云来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神气什么，就长庚社现在的状况，哪来底气拒绝这笔钱……”冯哲一边小声唾弃，一边远离。

　　郝云来深呼吸几下，靠在沙发背上，自语一句：

　　“跳槽就跳槽，何必说得大义凛然。”

　　他起初确实有些生气，现在已经平静下来，犯不着为一个二五仔生气这么久。

　　最好回应冯哲的方式就是将长庚社经营下去，不仅要经营下去，还要发展壮大，重新成为A级处理所，甚至再上一层。

　　这也是郝云来的梦想，一个自三年前接过长庚社后就立下的梦想。

　　“唔……还有六天时间，成员的事急不来，先想想怎么交付梦境监测仪的租金，这玩意贵归贵，毕竟只有到达B级的处理所才能申请租赁，要是被取消租赁资格，在B级以前可没法租赁了。”

　　郝云来起身嘀咕一句，往地下储藏室走去。

　　梦境监测仪可以监测整个城市的梦境情况，一旦出现梦境干涉现实的事件，处理所的梦境玩家会比非处理所的梦境玩家更早得到消息，更早赶到事件地点，更早获取收益。

　　其实，两万一日的运行费用对于B级的梦境事件处理所根本不算什么，若说A级的处理所相当于世界五百强公司，那B级的处理所只在五百强之下。

　　这个位置的公司还差一天两万的费用？

　　无奈长庚社如今只是最低级的处理所，只有社长一人，社长还是个低级别的梦境玩家。

　　“虽然说为了维持运转，能变卖的都变卖了，我还是认真再翻找一次，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被我遗漏，最好是高级别的装备……”

　　郝云来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对这个没有抱有期待。

　　他来到地下储藏室，只见到除开八个红木储物柜倚墙而放，其他的别说物件，连纸箱都没，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灰尘在推门时扬起漂浮，充塞储藏室每一寸空间。

　　“咳咳咳……”

　　郝云来捂嘴退后几步，退到楼梯，等到灰尘沉积，再一次进去。

　　他没有因眼前所见而放弃，未死心地翻找红木储物柜，一个接一个检查，不放过任何角落。

　　“……这里原先放的是强力药剂，我半年前卖了，这里原先放的是一颗火焰宝石，我在一年前抵给梦监会拿积分了……”

　　郝云来将第二个红木储物柜的最后一个抽屉推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检查第三个红木储物柜的抽屉时，打起红木储物柜的主意。

　　“这柜子能卖个十几二十万吧，全卖了能顶两个月租金，问题是……

　　“卖完了，顶了两个月的租金又怎样，后续还是得支付。

　　“况且真把这些都卖了，那长庚社的财产差不多被我变卖完了，只剩下一幢房了……”

　　郝云来叨叨努努中检查完七个红木储物柜，来到第八个储物柜前。

　　他平稳地一个个拉开抽屉，扫一眼，又迅速推入，非常熟练，直到拉开第二十三号抽屉。

　　在这个抽屉拉出来的那一刻，一抹溢出的银光进入郝云来的视线。

　　他还未反应过来，习惯性推回抽屉，推到一半才止住动作，下一刻猛然将抽屉拉到极限，看清楚里面置放的物件。

　　那是一块古朴的银怀表，有着繁复的花纹与象征符号，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浑身没有一点瑕疵，恍若天成。

　　“这里怎么有个怀表？”郝云来疑惑地拿起银怀表，接着去确认抽屉的编号，“08－23……我记得这个编号，当时放的明明是一枚6级带治疗特效的戒指，还是我拿出来的，怎么会有个怀表在这？”

　　似乎记忆出现了偏差，郝云来对银怀表的存在非常不解。

　　他盯着银怀表想了几秒，实在是想不起什么，又移回注意力到银怀表上。

　　这一集中注意力，他的眼前忽地弹出一块梦境物品的说明视窗——

　　【命运的两界（Lv??）：命运有两界，一界为幸，一界为厄，此两界平衡。】

　　“这居然是问号等级的物品？”

　　郝云来愕然出声，对于弹出视窗代表银怀表属于梦境物品有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有料到银怀表是个问号等级的物品。

　　这意味着银怀表的等级比他高出太多，以他目前的见识和认知不能获取真实等级。

　　“这东西，唔……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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