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门怨,出逃风波
褐色的陶屋旁,有几棵郁郁葱葱,苍劲有力的香樟树,机灵伶俐的小燕子在天上飞。
棠邑候府外,分外热闹,进进出出的奴仆二十人之多,个个肩上挑担搬箱,忙进忙出。
奴仆们头上大豆似的汗珠,顺颊而流,湿了汗衫,看起来忙活了很久。
一个拭汗的奴仆看见阿娇,笑道,“翁主,你回来了。”
奴仆很憨厚,给人感觉好。
“嗯,回来了。”阿娇看了看四周,心下疑惑,“这是作甚?”
奴仆很高兴,说道:“翁主,我们这是为搬家做准备。”
“搬去哪儿?”
希望不是长安,阿娇这样想着,那奴仆旋即说道,“翁主,是长安。”奴仆的语气透着兴奋,奴仆的脸都因为兴奋而绯红。
阿娇可不会因为搬去长安而高兴,撒腿往府中跑去阻止,到达大院,看见阿爹一脸无奈地看着阿娘,阿娘正在指挥奴仆们搬运行李。
阿娘很高兴,脸上含着阳光般的笑意,许久不见阿娘笑了,阿娇想着想着就慢慢地停住奔跑的腿,一句阿娘,我们不要去长安,怎样都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阿娇只能冲进阿爹香香的怀抱里!
陈午怜爱地抚摸阿娇的头,心中泛着淡淡的辛福,一摸两摸三摸,总觉得摸不够似的,今天小东西的心情好像不够好,感觉闷闷的。
阿娇这孩子忧起来,跟他一样习惯闷在心里。
今天他也忧愁,妻子硬要去长安。
长安那地方有什么好的,诡辩莫测,水能深得淹死人,除去这个不说,长安的夏天实在不讨喜,热烘烘的,简直是烤炉。
小东西闷得太久了,陈午怕闷坏了宝贝,连忙将阿娇的头推开,阿娇水灵灵的大眼睛氤氲着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陈午吓了一跳,柔声问道,“阿娇怎么了?”
阿娇盯着陈午,轻咬嘴巴,忍着不哭也不说话。
陈午很着急,阿娇以前就算再不高兴拿奴仆捉弄出气便会好,可今天怎么了?
“阿娇,跟阿爹说说,何事让你不开心?”
阿娇别过脑袋,带着哭腔说,“跟阿爹说,无用。”
“怎会无用!阿爹是阿娇的阿爹,阿娇说什么,阿爹都会答应你。”陈午急道。
“不去长安,行吗?”
阿娇脱口而出的话,让陈午为难了,这个家做主的是馆陶长公主,也就是阿娇的阿娘。
馆陶说要去长安,谁也不能反对,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午的眉头皱得好高,阿娇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儿失落。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阿娇看着秀妲忙碌的身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想赖在床上不起来。
阿娇想赖床,秀妲不同意,过来将阿娇身上的棉被扯开,柔柔地说,“翁主,该出发了。”
阿娇看了一眼深蓝色的天,月亮还挂在树梢呢,现在顶多破晓时分,不想起,阿娇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挪移身体往床榻深处钻。
秀妲生见翁主耍赖不起床,没办法,一把捞起,阿娇很轻,像云一样轻,所以秀妲轻而易举地将阿娇抱到湢室内沐浴兰汤。
阿娇在湢室里磨蹭许久,直到馆陶公主派宫人来催,才肯出来。
秀妲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抱怨阿娇太慢!
这时,进来一个精明的老嬷嬷,嬷嬷身后跟着几位不苟言笑的宫人,宫人分立两侧,像石雕一样站着,老嬷嬷进来就阴阳怪气地数落阿娇慢。
嬷嬷是阿娘身边的亲信,阿娇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不与计较,那嬷嬷反倒是得寸进尺,越说越厉害。
阿娇心里不悦。
老嬷嬷看出来了,也就不说了!
馆陶公主已经在用膳了,阿娇对大阿兄,二阿兄吐舌头,然后一脸郁闷地跪上了桌。
吃饭是一件不好的事,因为是跪着的,无论是接待贵宾,还是日常生活,坐着便是跪着,阿娇很不喜欢。
整个内堂静悄悄,都能把人憋死。
馆陶对自己的儿女一向严厉,为儿女制定的规矩,儿女一定要遵守,不遵守会有严厉的惩罚。
“不准吃饭!”馆陶盯着阿娇瞧,目光严厉。
“不吃就不吃!”
放在前世的她,是绝对不敢如此放肆。
“我回房!”
“谁说让你回房!棠邑国我们不会回来了,不吃,就给我上马车,等会就要出发了。”
阿娇背对着馆陶长公主,肩膀因生气而抽搐抖动。
阿娇双拳紧握,紧咬嘴唇,极为僵硬地说,“好。”说完,阿娇一头跑出去。
陈须季和陈蟜不敢说话,眼看着阿娇的身影变成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阿娘太强势,阿爹又太软弱,恐怕没有哪一家,像他们一家,拥有如此怪异的家庭关系。
秀妲见翁主气冲冲地从王侯府内跑出,上了车马,连忙问,“翁主,怎么了?”
阿娇心情不好,没理会秀妲,秀妲知道阿娇的脾性,也就不与阿娇搭话,老老实实地守着车马。
三四辆车马辕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谁都羡慕这些王侯啊!有车马乘坐的富贵之家啊!
阿娇正在想,她要如何逃出,逃出如何生存?这些都需要好好谋划。
这个家不能呆了,再呆下去,四年后就得面对冤家刘彻,她实在不想成为他“政治权谋”上的垫脚石。
约莫巳时,车马出发,馆陶国六合县的百姓们,都舍不得陈午离开,百姓们相继在街道上丢花相送,期望陈午王侯能因花而留。
可惜!
陈午不会留!
临近傍晚,阿娇终于说服秀妲和她一起逃。
秀妲心里发慌,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子和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出逃,实在太危险了。
夜深人静出逃好时机,王侯府里的奴仆都席地熟睡,就连恐怖的巫女雄楚云也进入了梦乡。
阿娇盯着雄楚云良久,这个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前世阿娇会利用这个巫女,那是因为目的一样,现在阿娇可不想利用她,道不同而不相为谋。
阿娇再次望向阿爹阿娘的车厢几秒,叹了口气,像个小偷走过一个一个奴仆的身边。
两人走得极轻,极轻,生怕惊动了奴仆们。
阿娇眼看着要出逃成功了,哪知道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阿娇旋即惊恐地扫视周围,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看着一个奴仆睁开的眼睛又渐渐闭上。
松了一口气的阿娇,直瞪罪魁祸首秀妲。
终于有惊无险地出来了,半路却杀出个陈咬金。
漆黑的夜空下,突然唆的一声!闪出一个身穿褐色短揭,头戴稻草斗笠的剑客。
阿娇认得这个剑客,剑客名叫孙奇,时常出入阿爹的书房,替阿爹做一些隐秘的事。
拦她者死,阿娇从腰间抽出匕首,对孙奇怒道,“孙奇,你要是敢破坏我的计划,我就杀了你。”
孙奇没有应声,面无表情地盯着阿娇,阿娇被盯得头皮发麻,生怕孙奇一个探龙爪,将她手中匕首夺取,那样她就没有武器傍身了,真是糟糕!
秀妲双唇发白,躲在阿娇身后浑身发抖。
良久,在这寂静无比的黑夜里,剑客孙奇动了,他单膝跪地对阿娇拱手道,“孙奇愿跟随翁主。”
阿娇惊疑无比,这孙奇是脑袋被门夹了吗?跟着她一个七岁小儿有甚前途,还不如跟着阿爹,不消说荣华富贵,总比跟着她好。
不对!阿娇猛然发觉孙奇其实别有目的!
“我不相信你,谁知道你忠于谁,万一我带着你走,你回头就飞鸽传书,将我的消息透露阿爹,我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孙奇依旧面无表情,拱手反问,“翁主,世道险恶,还是带上我比较好,我可以保护翁主。”
“你威胁我!”
“在下没有威胁翁主,在下说的是事实。”
“你!”
阿娇气结,她现在也是心慌意乱,不好做决定。
不过,曾经听阿爹说过,剑客的誓言就是生命,好!逼他发誓。
阿娇愕然,没想到孙奇居然毫不犹豫地以剑客的名义发誓。
从这一刻起,历史将发生巨变,阿娇将会因为孙奇,走向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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