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暮色将阑》/素心锦时

　　第四章

　　挟持她的刺客呼吸逐渐急促，云荇的手臂快要被他捏断。她悲哀的想“谢家三郎，你既得太后赏识，智商应该不低吧，我喊你独自一人进来，是为了让你听完我的台词，识相离开的，可不是为了与你公然相授，何况中间还隔着一名刺客大人。”当她绝望的等死时，谢三郎的声音让她放佛听到了天籁之声。

　　“萧小娘子，这件事谢某一直记忆犹新，每每想起，心中皆为当年的不当举动感到愧疚。谢某听闻小娘子喜食新鲜的鲈鱼，为表歉意，近日谢某家的庄子上刚好呈上了一网新鲜打捞的鲈鱼，谢某这就派人送至萧府，还望小娘子笑纳。”冷冽的声音却带着闲适的随意，闲话家常般的结束了这段对话。

　　云荇赶忙敷衍道：“如此，妾却之不恭。”心中腹诽，戏演完了赶快速速离开。

　　谢三郎像是会读心术般，离去前还好心的帮她把门掩上。

　　云荇内心波澜起伏，刺客明显放松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心中竟然还有功夫琢磨“如此通透之人，他的相貌如何？”这样无聊的问题，正在神游太虚间，她听到了门外谢三郎下令离开的声音。

　　门外的谢景珏转身向萧夫人躬身作揖道：“夫人，谢某唐突了，还望夫人饶恕。谢某还有一些话想托夫人告知萧公，不知夫人可否移步？”说罢便摆出请的姿势。

　　萧夫人一脸狐疑，但谢三郎眼中有着不由分说的坚决，她只好扶着春鹊略显迟疑的颔首跟随。

　　谢景珏临行前，回首看了一眼身旁的贴身护卫谢谦，眼神继而转向云荇屋内，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

　　谢谦目送他家三郎与萧夫人离去后，速速与身旁的护卫长耳语几句，护卫长一脸凝重的离去。他便和颜悦色的看向碧桃，抱拳作揖道：“这位小娘子，奴随郎君来时素闻斋饭已做得，不如奴陪同小娘子一同去取斋饭，也算为刚才的失礼赔罪。”

　　碧桃将这一切古怪看在眼中，心中虽疑窦丛生，但眼见这位样貌周正的小郎君笑脸相邀，终究面色绯红的应了一声，临行之前不忘回首望向屋内说道：“小娘子，婢子去为您取素斋，你好生歇息。”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云荇颤抖着小声问道：“现在人都走光了，大…大侠可速速离去。”

　　“哼，腐朽的萧老头居然有你这般聪慧的女儿，今日不妨留你一命，切记不可多言，否则要你萧家陪葬。”刺客阴惨惨的声音在云荇耳边回响，说罢点了她的穴道，打开窗子动作极快的飞身而出，云荇只看到一个黑影消失在窗外。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的坐在了床榻上，大口地喘着气，随着背部一阵阵凉意的沁入，才发现早已汗湿了衣衫。

　　她欲唤人，却发现喉咙内发不出声来，自心底的恐惧感和无助感油然而生，遇事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竟然无法克制的眼眶刺痛，咬着牙心道“这该死的刺客，临走还要封我周身的穴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随谢景珏行至两丈外的萧夫人不断的回首，终究忍不住启口唤道：“谢家郎君，就在此地说罢。”话音未落，禅房附近的樟树林内传来了打斗声，萧夫人见状惊呼一声，不顾外人在场，速速提裙折返。

　　谢景珏见此心下了然，想必护卫已与刺客交手，他下令身边的守卫保护好一众女眷，便带头回到禅房附近。

　　萧夫人口中唤着“二娘，二娘你无事吧？”推门而入，胆大的春鹊壮着胆子上前掀开帷帐，看到眼中充泪的云荇，惊呼了一声。

　　萧夫人听见呼声一把推开碧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周身颤抖的云荇拥在怀中，不知所措的问道：“我的儿，你可是撞见了什么？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呀？”云荇焦急地凝视着萧夫人，微微侧首。

　　萧夫人一眼便看到了云荇白净细嫩的脖颈上鲜红的刀伤，因创口较浅血已略微凝结，萧夫人惊恐地捂住嘴，颤抖着下令“快，快去将管家唤来…将主持也唤来，去去请郎中，快去。”

　　尹氏见状，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忙连声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娘子的清誉莫不是被那贼人…”

　　萧夫人疾声训斥“尹氏，休得胡言，莫在这里添乱，春鹊将如夫人扶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随意走动。”

　　春鹊连忙上前，像旁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一同架起尹氏便离开了。期间还传来尹氏渐渐远去的求饶声“夫人，妾的确担心小娘子的清誉啊…”

　　众人见状，立即作鸟兽散，继而分头去找人。

　　谢景珏站立在门外，将这一切听入耳中，他见萧夫人询问许久，均不闻萧家小娘子的声音，便知有异。略作沉吟，站在门前作揖低声道：“夫人，想必小娘子是被刺客点了穴道，谢某不才，可以帮小娘子解了穴道。”

　　此时，萧夫人满面泪痕，像看到救星般的点头不迭，谢景珏见此便撩袍入内。

　　云荇抬眼望去，谢家三郎一袭白袍，在光线的映射下像银光笼罩着周身，眉宇间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微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目光清冷不带半点起伏，周身透着一股寒气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却又不舍将视线从他面上挪开。

　　他从容不迫的轻点她“天突”“中府”两穴，云荇随即倒在了萧夫人的怀中，她强撑着支起身子，向谢景珏微微颔首“多谢谢家郎君相救，妾刚才言语冒失，实乃无奈之举，还望郎君见谅。”

　　谢景珏看向萧夫人怀中的丫髻少女，虽年未及笄，双眼如墨玉般漾着淡淡的泪意，眼底却透着坚韧之色。

　　他似笑非笑道：“谢某倾佩小娘子的才智与胆魄，不愧是萧公所出，贵妃娘娘之妹。”说罢一揖，转向萧夫人“小娘子协助谢某顺利完成公务，改日谢某定要亲自登门拜谢，如此便不打扰夫人与小娘子清修。”再次躬身一揖。

　　萧夫人看了看面色渐渐如常的女儿，心中渐安。便笑道：“谢小郎君无须多礼，”虚指匆匆而来的管家，命道：“管家，好生相送谢家郎君。”

　　管家在路上刚听闻遇刺一事，惊慌中，用袖角擦了擦额头涌出的冷汗，忙不迭的应声，簇拥着谢景珏离去。

　　经此一事，萧夫人也无心在大相佛寺逗留，在宏智大师的陪同下，一行人烧香还愿后，萧夫人想到今日之事，也是菩萨庇佑，又增加了百斤香油的供奉，这才安心的离去。

　　回程时，云荇要求独自一车，说她有些疲累。萧夫人命人将车内布置好隐囊卧具，命碧桃和两名小丫鬟好生伺候，看着云荇登车后方才登上了首辆马车。

　　云荇踏进车厢内便将斗篷一裹，顺势倒在了隐囊里，长舒了一口气，轻触脖颈上新包扎的伤口，蔫蔫的抬眼望向碧桃，嘟囔道：“你说刚才凶不凶险？”

　　碧桃一脸同情的看向她家小娘子“婢子之前只觉得一切透着蹊跷，可想到小娘子这段时日更衣便有意避着婢子们…便觉得一切如常，谁知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云荇摆了摆手“我不怪你，你不知道，那刺客就在我身后用刀抵住我的脖颈，我…我和谢家三郎所说的那些浑话…是不是院中的人都听到了？”

　　碧桃扑哧一笑，拿帕子捂住了嘴，片刻，方点了点头。

　　云荇一拍脑门，长叹道：“完了完了，我这第一次外出露面就惹出这么大的轶事，不出几日是不是便会传扬的人尽皆知？”

　　碧桃忙安慰她“小娘子临危不惧，协助谢使君抓住了刺客，实乃女中豪杰也，只是谢家三郎追求者众多，难免有心酸之人站出来说…说小娘子故意拉近与谢三郎的关系。”

　　她便滔滔不绝的将与谢三郎有关的轶事竹筒倒豆子般吐露而出，“去岁谢三郎一举夺魁后，小娘子尚在养病中，上京城内盛况空前，就连世家贵女们都相继驱车等在皇城御街上，为的就是能目睹谢三郎的容颜，据说权倾一世的高相女儿都去了呢。”

　　云荇略带玩味的摆弄着身上佩戴的环佩，若有所思道：“确实长得一表人才…”

　　碧桃两眼放光的接过话来“小娘子所言极是，今日我偷偷觑了一眼谢三郎，果然名不虚传。据说那日谢三郎参加宫中琼林宴后，骑着高头骏马，身穿红色状元公服，状元帽上的红色宫花乃太后亲自为其佩戴，圣人的亲妹八公主也忍不住在宫门前将一只芍药花抛向了谢三郎，那去往雁塔题名的路上，便不知道被多少蔷薇花砸中，真真前无古人，也定是…后无来者。”

　　云荇翻了个身慵懒的哂笑“原来这里的花痴竟然也这样多。”碧桃自知有些得意忘形了，忙将锦衾为云荇盖好，慌乱道：“奴有些多嘴了，还望小娘子恕罪。”

　　云荇阖目困意浓浓的说道：“不妨事，日后多讲给我听，不拘什么，只要你觉得有意思的均可。”说罢打了声哈欠，在马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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