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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顾妍玉今日出来, 是为着相看人家的。亦或确切说,是方氏逼着她相看人家的。

  顾妍玉对谢景尚未死心,觉着只要再使把力, 谢家那头就能松口。

  她伯父可是爵爷,谢家又有什么根基后台?谢家的家底搁在钱塘县还算尚可, 但放在权贵遍地的京师,便全不够看。说到底,谢景也只有个科名能拿得出手。

  二房虽与大房交恶,但打断骨头连着筋, 说到根子上, 那还是本家,是一家人。

  这也是她认为她堪嫁谢景的底气之一。

  另一底气是,她的容貌。

  她虽然也知自己容貌比不过顾云容这个堂妹, 但顾家姑娘就没有丑的,她生得粉面桃腮,纵是放眼京师, 这等容貌也能算个中上。

  顾妍玉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暗瞄了眼她娘。

  娘眼见着谢家那边看不上她, 便张罗着给她寻了个举子, 今日便是要借着上巳出游, 去相看那个举子。

  她心中不忿, 但她娘硬是迫她, 她也是无法。

  她后来盘算一回, 觉着还是要做两手打算——看看那举人是何样貌, 若生得好,她便再多看看,若是其貌不扬,她就果断推了,再去谢景那边使劲。

  嫁个容貌不合意的有多难受,经过前头的郭瑞,她比谁都清楚!那可是要朝夕相对、厮守一生的人,若是将就,后半辈子岂不是了无生趣。

  顾云容先前答应聂歆一道出游,聂歆倒也上心,提前一日使人来递了帖子,与她说了碰头的地方。

  就在东直门外,春场旁的毓秀亭。

  顾云容出门之后,便交代车夫往毓秀亭那边去。谢怡听闻她是要赴济宁侯府姑娘的约,当下便劝她改主意。

  “兜兜你来京时候不长,怕是不知这家姑娘的厉害,”谢怡拉住她,“她仗着她母亲与皇后是表姐妹,便有恃无恐。又赶上济宁侯府有些家底,我听闻她镇日这个也瞧不起那个也看不上,比她家差些的都是破落户。”

  顾云容笑道:“表姐怎知这些的?”

  “在京师安宅之后,我认识了些仕宦小姐,这种事在她们那里也不是秘密。”谢怡看她岔题,又将话头绕回去,再三劝她莫去见聂歆。

  顾云容宽慰了谢怡,只道不要紧。

  她怎会不知聂歆为人,但她犯不着畏她。况且,无论将来她的婚事走向何处,她迟早要跟这些人打交道,避是避不开的。

  春场位于东直门外五里,实则就是每年开春为供皇室勋贵骑射围猎并京官摆迎春仪而特特辟出的一爿旷地。

  春场旁侧有一座观景亭,名唤毓秀亭。顾云容先前也曾去过一两回,不算陌生。

  三月桃花坞,十里杏花村。一路香尘飞拂,丽日和风,但见千花发蕊,万草萌动,仕女王孙络绎不断,海棠绿柳勾缠莺语。

  顾云容到时,毓秀亭里已到了一干人。

  聂歆瞧见她,命婢女将她迎进来。众人互相叙了礼,便听胡氏问:“徐夫人怎生未来?”

  顾云容笑答道:“母亲去与别家夫人会面了,稍后便来。”

  聂歆看她一眼,招呼她上来吃点心。

  不一时,徐氏跟几位世家夫人到了。聂歆小声撒着娇让胡氏领着徐夫人等人四处看看,再往左近寺庙里礼佛进香,她在这里也好跟几个姐妹说些体己话。

  胡氏笑嗔她几句,领着徐氏等人往别处去了。

  聂歆回头看定顾云容,佯佯笑道:“云容莫要拘谨,桌上那些茶果点心,不过我就手儿带来的,不值什么,不必当甚珍味,随意吃些。”

  顾妍玉打庙里出来,便趁母亲不备,赌气跑了。

  母亲说得好听,什么仪表不比谢景差,分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就知道母亲诓她。亦且那人未免太浮躁了些,不过一个举人,就满身倨傲,谢景可是探花郎,而今又仕途顺遂,也仍是温仁谦逊。

  简直高下立见。

  顾妍玉越想越气,兼心中烦郁,没头没脑地一径跑。

  待累得气喘腿软,再抬头,已是不知眼前何处。

  但她也不慌,随意寻个人问路便是。

  掠视一圈,选中了远处桃林边一行人。

  那行人以一身着天青色缂丝阔袖袍的男子为首,身畔跟着三两从人,顾妍玉觉得应是个出来游春的富户公子。

  宗石瞧着叔父今日这身打扮,心里震动不小。

  叔父素日惯爱穿玄色、赭色一类的深色衣,连配饰也多选暗色。且谁都知晓叔父手中资财不可计数,但叔父日常向来穿戴低调,饰物极少,约莫是嫌麻烦。

  但叔父今日一反常态,选了一件天青色云雾绡织云鹤的大袖袍,手上的戒指换成了金嵌鸦青宝石的,连腰里扣的绦环也是金镶玉鹿献芝猫睛宝石的,手里还拿了把红骨细洒金的金钉铰川扇。

  随后他发现,叔父这么一捯饬,他竟有些不认得了。

  端的风流蕴藉,清隽贵显。

  叔父这些年行走恶徒凶寇之间,行事持重,又向以狠辣冷绝压人,他总觉叔父年岁特长,但而今忽然想起,叔父比他父亲小了十来岁,实质上没比他大很多。

  叔父也突然关注起自己的庚齿来,还问他,他像是多大年岁的。

  顾妍玉上前略一福身算是见了礼,张口便是问路。

  顾妍玉认为真正的贵人身边都是仆从成群的,因此觉着眼前这位怕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态度便难免倨傲。又担心他见色起意,站得稍远。

  宗承侧目瞥她一眼,不作理会。

  顾妍玉见对方恍若未闻,心中羞恼,言语之间便报了家门。

  宗承脚步顿住。他记起来了,顾家二房确实有个姑娘,是顾云容的堂姐。当初他赴浙,打算掳了顾云容要挟衡王时,还多亏了二房母女的帮忙,不然也不能那么快摸清顾宅的布局。

  顾妍玉见他停下,心中得意,暗道还是勋贵的招牌好用。

  眼前这人仪容远胜她适才相看的那举人,就怕跟郭家一样是个空壳子……反正穷鬼一概不考虑。

  顾妍玉正自遐思,忽见那男子挥手,立时便有一灰衣侍从上来。她正不明就里,就见那男子一径去了。

  她愣了愣,想起自己尚未问路,却被那侍从拦住:“我家主人交代了,姑娘要走,先答几件事。”

  顾云容知聂歆那话不过是在暗讥她家底薄,没见过世面,倒也不以为意,反而提起了上月冯皇后办的春日宴。

  聂歆当下消停了。

  冯皇后那日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女眷,能请到顾家,且无刁难之意,表明愿给顾家脸面。

  但她不懂,冯皇后为何未因沈家之事记恨顾家,她那日以为冯皇后特特将顾家母女两个叫上,是要出气的,谁知从头到尾一点动静也无。

  她跟沈碧音等人私交甚好,沈家出事之后,她心里本就为之不平,又听闻顾家长房那姑娘生得神女一样,由此恶感更甚。

  聂歆怕她做得过了,胡氏回头知晓后怪罪她,便只侧过头去,跟身边的姐妹说起了京师近来时兴的衣饰髻形,一样赛一样的精贵讲究,皆是她认为顾云容拿不出手的,有意气她。

  顾云容片言欠奉。聂歆说的那些,她早就试遍了。

  正此时,忽来一小厮,自称是来为顾嘉彦带话儿,旋即毕恭毕敬递给顾云容一个青竹皮书筒。

  顾云容端量那小厮几眼。

  这小厮眼生得很,她从未在顾嘉彦那边见过。但前院的小厮她本就没有认全,一时将信将疑拿起书筒拆看了。

  那小厮看顾云容览毕色变,笑道:“姑娘作速,少爷在此盘桓的时候不长。”

  须臾之间,顾云容面色数变。她收了书筒,起身,又一顿,转头跟谢怡耳语几句。

  谢怡目露困惑,但顾云容显然没工夫跟她解释,这便点头应下。

  顾云容带上秋棠,别了众人,径出亭子。

  聂歆撇嘴。

  什么兄长有事相唤,敢怕是说好的,就怕留在此处尴尬。

  顾云容照那小厮所言,一路到了北面的杏花林。

  上巳原就是水畔宴饮、野旷郊游的佳节,又逢交清明,城外香车宝马遍地,骋目望去全是人。

  但那是在山坡旷地,这爿杏花林因着地处偏僻,游人很少。

  顾云容转了几圈,未能见到写字条之人,心弦正绷,忽闻袅袅乐音入耳,细细一辨,认出是埙声。

  不知那吹埙之人是在何处吹奏,顾云容不住挪步回转,都未能寻见确切声源。

  埙之音色朴雅抱素,天籁独成,眼下这吹埙人想来颇有功底,埙声绵厚悠邈,曲调几变,空灵处如山溪漱石,缠绵处似情人低喃,尾音一荡,又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间”的幽怀畅达。

  顾云容心中焦灼,她不是来此听曲子的。

  顾云容闻得步声,循声看去,一抹天青色身影自林峦徐出。

  他一面吹奏尾声,一面踏花步来。

  埙声止,他朝她笑:“我吹的可还能入耳?”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熏风过处,飞雪落香尘。

  顾云容微愣,今日的宗承与她从前所见都不同。

  人还是那个人,但仿佛由幽到明,黑曜石外蜕出了宝石的亮与美玉的润。

  宗承把玩手中陶埙:“猜猜我方才吹了几支曲子?”

  “至少三支,阁下埙技精湛,堪为天籁。但我不是来听曲子的,阁下可以说那件事了。”

  宗承一笑:“我许久不吹了,都快不会运气了,吹得头晕,你容我缓缓。”

  毓秀亭内众女正攒三聚五说着话,忽见一男子纵马行来。

  聂歆立时看去。

  她将地方选在春场附近自是有缘由的。此处原就是天潢贵胄骑猎常来之处,说不得能趁着上巳偶遇哪个高门子弟。

  顶好是两个未婚的亲王。她总听闻两位殿下生得如何如何俊美,但可惜始终未得亲见。

  待那一人一骑近了,众女皆息声,不约而同窥去。

  那男子虽只一身赤色云纹窄袖襕袍,头上未戴巾帻,只用玉冠束着,但那超绝的气度、绝伦的容颜,令人无法移目。

  春风骄阳,不及他回首流眸的一瞥。

  他飞快在亭内扫视,没看到要寻的人,但瞧见了谢怡。

  谢怡也认出了他。看他面若冰霜,心中正打鼓,就见他挥手示意她上前去。

  顾云容目不转睛审视宗承。

  宗承方才在字条上说,他知道刺杀太子的那手里剑的来历,让她过来,他说与她听。她若还想知道旁的,他也可讲给她。但交换条件是,她得告诉他为何要追查手里剑来历。

  顾云容不知道宗承为何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但这个很好编,而她迫切想要知晓更为详细的状况,这便来了。

  毕竟离她前世死期不远了。

  宗承倒也守信,方才将那手里剑的相关与她说了,与桓澈之后告诉她的几乎如出一辙。

  那手里剑上面的文字是琉球语,柄上刻的是制作那把手里剑的匠人的名字。

  琉球国也是国朝的朝贡国之一,但因琉球国每回进表献章所用皆汉语,使节亦通汉语,四夷馆无人识得琉球语。

  顾云容知日本忍者是分门别派的,又问,能否顺着手里剑查到是倭国哪一路的间者行刺。

  宗承忖量下,说并非不能,但怕是需要回到倭国查探。

  随后他就说,她与他一道去倭国,能更快探知真相。

  神情郑而重之。

  “我是真心要带你走的。我若是你,一定跟我走。”

  顾云容哭笑不得:“你自己也说觉着我对他有情,为何认为我会随你走?”

  宗承微微笑道:“你要知道,有情与否跟是否要嫁是两码事。你选他便注定要走险路,人生抉择总是要三思而行的,不能只以情论。亦且,你难道愿意往后镇日都困于后宅之间?倘他登顶,你非但更失自由,还要担忧他纳妃,挖空心思固宠的日子想来不好过,过不下去还不能和离。”

  “但你嫁我便不同了。我可以领你周游海外,你可知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你不想看看各地风俗人情?倭国的富士山、浅草寺、东福寺,安南的下龙湾、还剑湖,朝鲜国的济州岛、仁寺洞……都值得一观。你今日也看到了那群世家女眷何其无聊,你愿意往后一直这般与她们周旋?”

  “我资财人脉兼有,到哪里都不会让你受委屈。你若喜欢,买下个把岛屿也不在话下。我手中产业,将来也交由我们的孩子来承继。”

  顾云容被他说得无所适从。

  她觉着眼前这一幕简直荒谬:“你……”

  “我并未年长你过多。而且,你难道不觉得,年长稍多,更会疼人?我经的见的多了去了,比他更懂相处之道,也比他更能照拂好你。”

  “再者,世事无常,你怎知你如今有情于他,往后不会转情于我?”他忽移步抬手,长指在她肩上轻轻一拂,两片杏花瓣翩跹堕地。

  顾云容惊而后退。

  宗承继续道:“我还要与你说,我近来办了不少好事。譬如我进献了一批新式火器,譬如我无偿捐了百万两的军饷……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从前也做过错事,但我也可以赎罪的是不是?”

  三丈外立着的宗石已经惊得目瞪口呆,言语不能。

  内心高呼,什么赎罪,叔父你醒醒,我们可是海寇啊,海寇做什么好事!叔父你向来步步算计,何时学会无私贡献了!那一百万两虽对您老人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白白送出去,我看着就肉疼啊!

  宗承静候顾云容的反应。

  他实则也不算因顾云容先前那一番痛骂而幡然醒悟。家国天下,忠孝节义,并非那样简单,世事更不是非黑即白。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因顾云容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就醍醐灌顶。

  但顾云容那番话确实打动了他。而这份打动,兴许来源于顾云容的认真与胆气,兴许还有旁的因由,他自己也理不清。

  喜欢一个人,哪能寻出确切缘由。

  不消片刻,忽有一仆从上来与宗承耳语一番。

  宗承整了辞色,嗓音一低:“我猜你不甘嫁他是因着他从前做过对你不住的事亦或伤过你的心。你既举棋不定,不如让我来帮你。”

  顾云容就是看准了以宗承眼下处境不会将她如何才会过来,见他竟忽冲她而来,大骇,边后退边暗摆防御姿态。

  “小姑娘,你怕是还不懂男人心,”宗承迅疾逼近,“你这样近而不决,是无法真正让他痛苦的,你可知世上最苦之事是甚?是求不得。”

  “佛曰人生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最苦求不得,对高居云巅的男人来说更然。你总这般委决不下不是长久之计,我帮你做个抉择。”

  宗承一把攫住顾云容一条纤柔细腕。顾云容从前曾学过些防身功夫,对付个把毛贼之流是不成问题,但在这个正经习过剑道的男人面前,她的反抗只如蚍蜉撼树。

  男人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制在杏树上,温热气息拂面而来。

  她这两年,容貌与身段皆绽苞吐蕊。即便未穿扣身衣衫,前头惊人的峰峦与后头挺翘的双臀也无可遮掩。

  仿佛蓓蕾怒绽,青果竟熟。

  “你可曾听过一个说法,花下看女人,一般有两种结果。”他愈靠愈近,鼻端只差些许便与她的相碰。又左右慢移,引得顾云容惊慌闪躲,困窘之下,满面晕红。

  “一种结果是就像看到鬼,另一种是翘起……”

  他顿住,目光下掠。

  顾云容见状,竟霎时懂了他要说甚,震惊无以复加。

  宗承低笑;“我骗你的,这是我信口编的,不是什么既定俗语。”

  他将顾云容拉起,唤来两个丫鬟,要将顾云容扶上马车。

  顾云容呼道:“你可曾想过劫走我的后果?”

  “我不是要劫走你,是要护送你。你可知有人要杀你?”

  顾云容一怔:“什么?”

  “你适才来的路上就已引来一批,被我手底下的人解决了,我觉着说不得过会儿还能来一批。”

  他话才落音,面色瞬冷:“来了。”

  顾云容与秋棠被强行按入马车。她只闻外间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喊杀声与刺耳的金铁交鸣声,跟着马车驾动,声浪渐远。

  直到此刻,宗承派来的那两个丫鬟才松开对顾云容的束缚。

  顾云容往外一看,发现马车竟是一路往东去,根本不是回城的路。

  “主人交代了,现下危险,不能原路回返,姑娘稍安。”其中一个碧衣丫鬟解释道。

  顾云容问她们要将她带到何处,两个丫鬟俱只道暂将她带到安全之处,晚些会送她回去。

  顾云容强自镇定,连遇变故,她需要积存体力。

  马车行出一段,骤然停下。

  顾云容以为到了地方,谁知自外面传来了桓澈的声音:“将车上人留下。”

  顾云容下意识张口,却被两个丫鬟飞快捂了嘴,又被使巧力按住,动弹不能。

  秋棠被车上另一个丫鬟制住,也不能动不能发声。

  这些丫鬟似是习过武,行动敏捷,手下又有轻重。

  车夫与几个随车护卫上前阻拦,直道马车上是他们家夫人,不得无礼。

  桓澈怒极反笑:“你家夫人?我倒不知你家主子何时娶的妻。”

  顾云容觉得他这语气甚酸,竟然忙里偷闲想起了鹤颐楼雅阁里那一幕。

  听说宗承假称娶妻,他好像格外生气。

  握雾与拏云一干人稍后才能赶来,桓澈见外面一众人死不改口,忽而朝车厢扬声呼唤:“容容,你应我一声。”

  顾云容试了一试,发现根本无法出声。

  桓澈等了片时,见里面一丝声息也无,揣度着顾云容许是已受人控制,愠怒更盛,拔剑便攻将过来。

  他自幼习武,身手了得,又是冲冠一怒,几个护卫虽皆绝顶高手,又是合力群上,但竟制他不住。

  桓澈愈战愈勇,将近车厢时,陡闻破空之响呼啸而来,闪身一避,一枚飞镖错身而过,深深钉入身侧树干。

  宗承收手,御马疾至。

  “殿下这般火急,”宗承翻身下马,“不知是车上之人的什么人?”

  桓澈一字一字道:“她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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