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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南北节俗殊异, 但在五月五的习尚上头,相去不远。

  顾云容最终并未答应跟桓澈一道出来。此前徐氏早与她说了端午要出来, 她不好推却。

  桓澈那晚离开时仿似有些不豫。

  五月五这日, 顾云容随徐氏等人出城观龙舟竞渡。

  在河畔柳堤上,顾云容掠视周遭喧嚷人丛, 揣着心事,并不能体会到多少热闹氛围。

  不一时, 方便回来的秋棠轻轻拉她衣袖:“姑娘,那边有卖吴山酥油饼跟猫耳朵的。”

  顾云容循秋棠所指望去, 但见远处茶寮旁支着个小摊子,食客络绎不绝。

  顾云容忖着在此站着也是站着,遂与秋棠一道过去买吃食。

  吴山酥油饼跟猫耳朵都是顾云容从前在吴地常吃的,尤其吴山酥油饼,在吴地素有盛名。此种吃食是以油面迭酥, 层酥叠起, 色泽金黄, 上尖下圆, 酥脆而不碎,甜香而不腻, 有“吴山第一饼”之称。

  顾云容许久未吃,买了些许尝尝味道。然而她结账时与摊主起了争执, 秋棠正要去将徐氏等人叫来, 旁侧忽来一人, 拍下一枚雪亮的银锭, 让摊主霎时闭了嘴。

  “今日当真是巧遇,”那人朝顾云容笑,“不如我请你吃茶?”

  顾云容听见这把嗓音,顿了一顿,凝眸望去,见宗承仍是浴佛节那日的打扮。

  她而今心绪不济,兼且上回的经历让她觉着宗承并非她所想那般,倒也未再惊惧,只摇头推拒。

  “有关那件事的,也不想听?”

  顾云容端视他,俄而,点头道:“我去跟母亲他们说一声。”

  宗承坐在茶寮中等了少刻,待折返的顾云容拉了缩手缩脚的秋棠一道坐到他对面,目光在桌上饭菜茶果上转掠,问她可还想点些什么。

  顾云容道了不必麻烦,让他有话直言便是。

  宗承适才也买了几个吴山酥油饼,尝了一尝,赞不绝口:“滋味确实不错,怪不得你爱吃。我旅居海外多年,东南西北,吃了个遍,还是觉着故国的东西最香甜。”

  “其实那件事,你不必担忧,衡王虽则年纪尚轻,但对付一个沈家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他语声微顿,“还有我。我说会帮你办事,就一定办成。”

  他大略说了他将沈亨掠来之事,让她且耐心等着,至迟两月,沈家便支撑不住了。

  顾云容垂眸缄默,半晌,道:“不论如何,多谢。”

  “一笔交易而已。再就是,你浴佛节那日问我的关于鄙族祖上与你曾祖的问题,不好答。”

  宗承从腰间茄袋内取出一个霁蓝瓷罐,轻放到顾云容面前:“这里面是味噌酱,倭国的特色调味,可泡味噌汤,也可做汤渍饭。这种酱放上几年都不会腐坏,偶尔会做军粮,但那是十分奢侈的事。味噌酱金贵,倭国寻常百姓吃不上,他们多食杂炊。”

  “倭国也过端午。隋唐那时节,端午节便传入了倭国。但如今的倭国人过端午,节俗略有不同。‘菖蒲’在倭语中发音与‘尚武’相近,所以这日成了武士的节日。五月五这日,倭国的幕府将军与各地大名会举行盛大庆典,包括相扑、竞马,以此互斗实力……”

  他看顾云容起身作辞,话锋一转:“你是如何知晓‘一期一会’含义的?”

  顾云容回眸:“我自己查的。倭国茶道除讲究敬寂清和之外,还讲究一期一会。字面义是,一生只见一次。”

  “那引申义呢?”

  顾云容看着宗承手里剩下的半个酥油饼,道:“譬如你现在吃下一口饼,此生便不会再有相同的第二口。而现在陪你吃饼的人,兴许这辈子也遇不到第二次。”

  “人生无常,顺其自然,珍视机缘。而你之言,当取无常随缘之意。”

  宗承赞赏点头:“正是。倭国人讲究‘今年的樱花只有今年有’,我觉着极有道理。同样的,今年的端午只有今年有,你这般闷闷,岂非辜负大好时光?”

  顾云容颇为意外,他绕了一圈,竟是在开导她。

  今日宫中人多,桓澈寻了个由头便匆匆出宫,一路出城。

  他一早打探好了顾云容的去向,然而寻见徐氏等人,却不见她踪影,听闻她去会一个手帕交,辞别徐氏,四下去寻。

  待到言语支吾的握雾带他找过去,他一眼就瞧见顾云容正立在一个陌生男子对面,将她面前一个霁蓝瓷罐推到对方跟前,似是在轻声称谢。

  他忍了几忍,终是按捺不住,上得前去,扬声唤她。

  顾云容转头看到是他,与宗承辞别,出得茶寮,问他何事。

  桓澈望她须臾,又瞥了眼那男子:“他是宗承吧?你不跟我出来,倒有工夫与宗承喝茶?”

  顾云容见周遭不断有路人往这边看,移步旁侧:“我是凑巧遇见他的。话说回来,我究竟是与他有约还是半途遇见,你应当心里有数。你是聪明人,何必与我做这种无谓的争执。”

  桓澈凝睇她:“那日在龙山渡,你当真是因着同情宗母才红了眼睛的?”

  顾云容已快要忘记那件事,经他一说才想起。但她总不能与他说她是因着想起了前世的诸般才会那样,便只道:“不然呢?你觉着应该是什么?”

  桓澈也知自己是无理取闹,但理智有时是无法操控情绪的。

  “你有那么多愁善感么?”

  顾云容知他执拗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讲理的,不理他,领着秋棠往河畔折返。

  他又跟在她身后,追问她方才推给他的是什么,顾云容止步回望他:“那不是我给他的,是他送我的,我还与他罢了——当初在歙县,你说让我往后看着你的表现。眼下这般,便是你想让我瞧的?”

  桓澈想起前次两人还在钱塘县时的争执,倒是冷静了些许。

  那大半年的苦痛懊悔有多么深刻,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根本不可能放下顾云容,这种争持不过是在折磨他自己。

  为免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他紧紧笼攥双拳,拂袖而去。

  宗承从顾云容身上缓缓收回视线。他觉着顾云容有时并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她太冷静,太自持。有桓澈这样容貌绝顶、有财有势的少年爱慕,随便换个姑娘,都顶不住,何况两人身份悬殊。

  宗承思忖之间,抬头见顾云容回返,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足下确定七月就会有结果?”

  宗承目光一转:“你想离京?”

  顾云容心头微震,宗承眼光未免过于毒辣。

  她懒得掩饰:“的确有这个念头。若实在不成,我还是想回江南。只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家若不倒,势必斩草除根。”

  宗承点头:“我大致明白你的处境与想法。只是你确定你抽身的阻力只有沈家?”

  他看顾云容低头不语,点了一碗莹白软糯的米饭与几样小菜,让她先吃些东西,缓缓心绪。

  顾云容摇头。

  “我与你说,倭国眼下正值战乱,在国朝再寻常不过的大米,到了倭国,不输真金白银。就这么一碗晚粳米饭,拿去倭国能换一把倭刀。纵然贵为一方领主的大名,吃上一碗纯米饭,也属乐事。有没有庆幸自己生在国朝,而且衣食有着?所以你当真不吃?”

  顾云容抬头。这些海外轶事她倒是不知。

  宗承继续道:“不过我是常吃米饭的。大约南人习性使然,我从前在家中时,便惯爱吃大米。歙县的米……”

  宗承说到一半,秋棠来与顾云容说徐氏他们要转往别处了,叫她过去。

  顾云容想了想,还是道了谢,与宗承作辞离去。

  她不知宗承原就是与她所想不同,还是怎样,她那日所言也并非出于教化之意,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她不过是发表观感。

  倘若宗承的确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亦或他仍心向故国,那是再好不过的。宗承能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日本的海陆商贸,当然也能将国朝委顿已久的对外商贸发展起来。如果他愿意的话。

  何况,他手里还握有巨型舰队与庞大的海上资源。

  晚间,顾云容以为桓澈不会来了,早早盥洗了爬上床。

  谁知到了二更天,他如约而至。

  她披衣坐起,远远的,正对上他一双邃宇一般的眼眸。

  漫长的沉默。

  顾云容眼下困乏得很,见他迟迟不语,倒头躺下,蒙被翻身,继续睡。

  然而她才阖上眼,就觉床畔一沉,跟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擦拂声,又有隐约的酒气逸散而来。

  好似是他坐到了她床边,在脱衣裳。

  顾云容一惊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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