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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少刻,桓澈入了正堂。他甫一露面,就见荣王搁下茶盏,疾步迎上来。

  “七弟!总算见着你了!七弟何必亲自过来,我原就是来看望七弟的,怎能劳动七弟,”荣王一把拉住桓澈,语带哽咽,“我听闻七弟出了事,忧心如焚,奈何我已就藩,多有不便,后头跟父皇几番上奏请求,才得准许来见上七弟一面……七弟眼下伤势如何?”

  桓澈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荣王,深觉太子不及荣王。

  太子做不到眼泪说来就来。

  他懒得跟荣王一道演,请荣王落座后,便开门见山询问荣王来找他作甚。

  荣王眼眶犹红:“七弟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来看自家兄弟而已。”

  桓澈示意小厮给荣王添茶:“二哥不肯说也无妨,喝了这盏茶,二哥便可以走了,届时也莫说弟弟不肯招待。我养伤期间公务积压,如今忙碌得很,不能与二哥畅谈了。”

  荣王叹道:“七弟果真还是从前的性子,不如二哥送你几个美人解解闷儿……”

  桓澈当即冷了脸,吩咐小厮将茶端走:“那盏茶也不必喝了,二哥眼下就可以走了。”

  荣王未曾想桓澈这样开不得玩笑,尴尬半日,终是道:“此番来,一来是为探病,二来确有事与七弟说。”

  顾云容回去之后就在自己屋里独自坐了许久。

  出神半晌,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了桓澈送她的那双高底靴。

  她抚着靴面上精致的刺绣,心头五味杂陈。

  桓澈说的那些她都明白,但她无法一下子抛却她的顾虑,而且她曾在心里做过决定,若有一日,他转回头求娶她,定要磨磨他,好解她心头之气。

  顾云容忽然将靴子按到了桌上,哼了一声。

  机会给不给看她心情,但气是一定要出的。

  隔日,林姣来寻顾云容。

  林姣再三套问顾云容折返钱塘县的缘由,顾云容被她问得顶不住了,便反将一军:“我听说姨母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你不在家中老老实实地待嫁,出来晃悠什么?”

  林姣闻言果然收敛了:“别提了,那家有个远房表姑娘,说是什么荣王妃的妹子,我那日见了一面,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我就没见过那么骄矜的人。”

  林姣轻嗤道:“原本就是来做客的表姑娘,又是远房的,也不是多近的亲戚,还这个不吃那个不要的,挑三拣四,我坐那儿就看她摆谱儿了。还时不时提起王府何等富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王府出来的郡主呢。”

  顾云容拈起一个青团慢慢咬了一口。

  林姣说的是荣王妃的庶妹,万珠。她那日在山门外就看到万珠跟在荣王妃身边。荣王妃应当是跟荣王一起来浙的,万珠应当是随着荣王妃一起来的。

  荣王妃多年无所出,倒是府内姬妾争气,给荣王添了个儿子。这个孩子也是迄今为止皇室唯一的皇孙,物以稀为贵,荣王宝贝得什么似的,皇帝也看重这孩子,还因此破格将这孩子的生母吕氏立为荣王次妃。

  荣王妃气得恨不能给吕氏母子扎小人儿,但面上还要佯作大度。只是荣王妃娘家不肯坐以待毙,便将万珠送入了荣王府,但这是后来的事了。

  顾云容对荣王妃的记忆总是跟沈碧梧连在一起的。不知是否因为两人都饱受不孕不育困扰,加上荣王跟太子走得近,荣王妃与沈碧梧私交甚好。

  顾云容想起上辈子她死前去朝天宫的时候,荣王妃也在随行之列。

  她觉得没准儿杀她的人就在那日随行的人里面,可能是沈碧梧,可能是其他妯娌,甚至可能是冯皇后。

  前世她跟人无甚冤仇,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取她性命,所以未曾留意,今生若有机会得见那些人,兴许能从旁观察一二。

  林姣又说道万珠半日,戳了顾云容一下:“后日有庙会,你随我出来好不好?”

  顾云容摇头说徐氏不在不方便出来,林姣不以为意:“别与我说这些,我跟母亲来接你便是。我今儿就是来与你说这个的,你若不应,我可要认为你与旁人有约了。”

  林姣似乎是怕她再行推辞,说罢便告辞去了。

  桓澈简直料事如神,林姣前脚才走,沈家人后脚就到了。

  竟是来下帖子的。

  上头说曾氏后日要在沈家在浙的别院治酒,思及沈、顾两家祖上有些渊源,欲请顾家一众人等前去吃酒。

  不要说顾云容,顾同甫父子两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家来浙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先前都一点动静没有,如今忽然来下帖子?

  顾同甫与顾嘉彦合计之后,拒了沈家的邀请。

  原本顾同甫对沈家印象尚可,但听顾嘉彦说了曾氏与沈碧音之事后,就完全息了与沈家往来的心思。

  沈家人的态度,从沈碧音母女身上就可见一斑。

  小厮回来奏报说顾家人没收帖子,曾氏倒松了口气。

  她将帖子收回来,转身就进了屋。

  “姐儿真是糊涂,把那顾家女儿叫来又如何,”曾氏在沈碧音身旁坐下,“回头若被王爷知道,这笔账可是要算在沈家头上的。”

  沈碧音一挥袖扫落了妆台上的钗环脂粉,恼道:“竟然不收帖子,还没攀上高枝就已经开始傲了么!”

  曾氏知女儿在恼甚,一时也不知如何劝她。

  观潮那日,倭寇忽然来袭,众人措手不及。

  她们听说倭寇除了劫掠之外,还会将女人抢回去做俘虏,白日役使她们裸-身缫丝,夜里就拿来淫乐。

  即便不至受辱,一旦被倭寇掳去,以她们的身份来说,也只能以死殉节。

  当时为着观潮方便,她们选了观潮楼最高的一层雅间,结果逃生时几乎因此要了命。

  她们当时着急忙慌地往楼下冲,中间因慌不择路摔了两回,衣衫钗环乱得不成样子,身上多处擦伤,额头也磕了好大一块淤青。

  她们还从未那样狼狈过。

  后来好容易连滚带爬跑出来,却发现沈家的护卫已经跑了大半,沈兴不知去向。

  她们在混乱的人潮里立足不稳,几乎被冲散,又不知往哪里逃,惶惑无措,只能无助哭喊。

  后来沈兴寻过来,才算是将她们母女两个接了回去。

  她们这才知道,原来衡王也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几千军队。只是根本未曾过问沈家这边的死活,倒是牢牢护着一顾姓人家。

  音姐儿当时就把手里的燕窝羹砸了。

  她晓得音姐儿在恼恨什么,但她们又不可能去质问王爷。

  沈碧音根本听不进曾氏的劝告,起身又摔了几案上的杯盏:“他纵然不喜我,看在沈家的份上也应当援手!即便不援手,那也不应该去救什么顾家!顾家算个什么玩意,不就是出了个色相好的女儿!”

  沈碧音此刻已经知道她初见衡王时,随驾的那个美貌少女就是顾家的幺女,而那顾家,据说跟沈家还有些渊源,但顾家却是个不起眼的小户,根本不能与沈家相提并论。

  知道真相的沈碧音恨得牙痒痒。

  她想会会顾云容,于是背着曾氏给顾家下了帖子。

  “姐儿千万莫要去惹那顾家,姐儿想想,”曾氏拉女儿坐下,“王爷不过一时被那顾家女迷了眼,等腻味了自然就丢开手了。纵然真是想纳她,那也是做小,掀不起什么风浪。”

  沈碧音觉得母亲这话在理,心口那股气稍顺了些,但想到顾云容,总还是觉得是个威胁。

  父亲也是感叹,衡王哪怕做个样子也应该帮沈家一把,但他却连这个样子也没做。

  依照这个势头,她岂非做王妃无望?

  沈碧音攥了攥手。

  顾云容并未将沈家下帖之事放在心上,隔日便与林姣母女出来逛庙会。

  此间庙宇林立,庙会也极多,基本隔上几日就有一场。

  林姣主要是想趁着庙会买一些出嫁要用到的零碎东西,她母亲小徐氏又跟她眼光凑不到一起,这便拽来了顾云容。

  顾云容帮她挑拣时,总觉得身后似有人盯着她,但转过头又只能瞧见熙攘的人群。

  林姣凑过来小声笑她:“总往后头看甚呢?”

  顾云容回神,问林姣可觉着有人跟着她们。

  林姣往后扫了一眼,摇头道没有,问顾云容是否眼花看错了。

  林姣回头又小声问了小徐氏,小徐氏也表示没觉出异常。

  顾云容低叹,那大约是她想多了。

  将近未时,林姣采买得差不多了,见顾云容兴致不高,便提出折返。

  顾云容正要跟林姣母女两个一道上马车,忽见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拨开熙攘人群,直朝她这边飞冲过来。

  她心下一凛,待要转身躲逃,就见斜刺里窜出几个身手矫捷的汉子,几个闪身就窜到了壮汉面前,将对方拦了下来。

  顾云容看得目瞪口呆,这究竟怎么回事?

  将荣王送走后,桓澈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荣王后来虽然不跟他提什么送美人之事了,但三句话不离他儿子。

  他那儿子虽是个庶子,但因是唯一的皇孙,倒显得金贵得很。

  荣王还半是打趣说他不成婚是否因为担心将来成了婚也迟迟无子。

  他当时就不乐意了。

  有儿子了不起么!

  他正心不在焉翻着各路书信,就见拏云匆匆进来,垂首道:“殿下,宗承露头了。”

  秋日光景,正是金风淅淅,玉露泠泠的时节,东宫亦是一派霜重寒天气。

  太子低头再三看了手中密信,坐下灌了一杯御酒房新酿的佛手汤。

  沈碧梧进来时,见太子在烛台上烧信,放下手中托盘,回身掩了门,轻声问可是浙江那边来的信。

  “不该你管的事少操心。”

  沈碧梧缄默须臾,道:“殿下莫冲动行事,仔细一着不慎,反被衡王……”

  “你懂什么,”太子霍然抬头甩了一记冷眼,“他人不在京中,这是对付他的绝佳时机。只要借着宗承这件事就能事半功倍。”

  沈碧梧笼在袖中的手攥了攥,终是施礼告退。

  她出来后,听说母亲陈氏来了,拾掇了仪容,转去便殿。

  母女两个叙话半日,沈碧梧忽然问起了祖父的状况。

  陈氏笑道:“侯爷身子硬朗得很。你倒是个孝顺孩子,每回我来,都要存候你祖父一番。”

  沈碧梧笑了一笑,未作言语。

  陈氏想起沈碧梧至今无子,逐渐敛了笑。她今次又捎来了个方子,也不晓得有无效用。

  沈碧梧收起陈氏递来的方子,轻缓道:“祖父安康便是我沈家之福。沈家虽也多芝兰玉树,但终归还是祖父撑着门面。我有无子嗣跟沈家的势相较,倒在其次。只要沈家不倒,我纵是抱个过继的也无妨。”

  陈氏蹙眉:“你这都说的什么胡话,万事子嗣为大,那过继的能跟打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比?”

  沈碧梧抿唇笑笑,又道:“二叔那头的事也该了了,可竟是至今未归,也不晓得是否被什么事绊住了。”

  陈氏轻嗤道:“敢怕是你那堂妹惹了事,一时回不来。”

  沈碧梧叹道:“转过年来不多久就是圣上寿辰,这之前是定要回的。”

  不过那个时候,已就藩的诸王都会来。

  离京近一年的衡王也会回来。

  顾云容归家后,在庭院中坐了须臾,心意烦乱,起身回屋。

  掌灯时分,秋棠送进来一封信,她拆开看罢,长吁一声。

  她眼下是已经卷入了这摊浑水了。

  白日里那群阻拦壮汉的人是桓澈派来保护她的护卫,她出门时就是那帮人在盯着她。

  护卫告诉她,那群壮汉疑似是沈碧音雇来的人,似乎是沈碧音因着之前观潮那日的事要教训她。

  秋棠递进来的信是桓澈给她的,上头只有八个字。

  外头危险,乖乖待着。

  顾云容思想之间便垮了脸。

  因着此事,她接连几日都不敢出门。她原本还琢磨着要不要让顾嘉彦悄悄陪她回徽州,她总这样待在钱塘县也不是个事儿,但眼下这般状况,她只好休了偷偷跑走的心思。

  可她转念又想,这会不会是桓澈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可能怕她暗中潜回徽州,便以此困住她。然而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她也不敢冒险。

  就在她不上不下之际,顾妍玉与方氏忽然登门,说要顾同甫帮忙将郭瑞调入巡抚衙门做个快班。

  顾同甫唤来丫鬟欲撵二人走,但母女两个堵在门口不肯离去。

  争持之间,顾妍玉突然给顾同甫跪下,哭道:“求大伯父既往不咎,千万搭把手……”

  顾妍玉嫁去郭家之后,发现对方实则是个空架子,后悔万分,但婚礼已成,只能硬着头皮过。

  随后她发觉,空架子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郭瑞本人好吃懒做,没个正经差事,却又不肯踏踏实实地去找活计做。郭瑞的母亲马氏也是个刁钻性子,顾妍玉有时甚至不得不从自己的嫁妆里拿银子贴补。

  这跟她当初想的全然不同。

  马氏听说顾同甫打牢里出来后竟然一飞冲天成了巡抚衙门的书办,便打起了大房的主意,让顾妍玉去找顾同甫,帮郭瑞在巡抚衙门里谋个松散差事。

  顾妍玉起先拉不下脸来,后头着实受不住了,这便让方氏陪着来找大房,

  顾同甫听罢方氏母女的来意,只觉得荒谬。

  且不说他一个书办能否帮人在巡抚衙门里寻差事,纵他有这个本事,他凭甚帮衬二房?他可没忘记当初他落难之时二房是如何落井下石的。

  顾妍玉见说了半日顾同甫都没个点头的意思,哭求间忽然瞥见顾云容从屋里出来,当下奔上前,一把拽住她,叙起了姐妹情。

  顾云容不过是听外面吵闹不休,出来看看,谁知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她跟方氏母女两个实在无甚好说的,让丫头帮忙,将顾妍玉拉开,转身便回了房。

  方氏与顾妍玉见大房这头态度如此冷淡,磨缠不下去,悻悻而出。

  母女两个雇的骡车在巷子外的大道对过停着,二人结伴往外走时,俱是犯愁。

  郭瑞就这么在家中闲着,迟早坐吃山空,回头若是把嫁妆也都填进去,那可真要喝西北风去了。

  方氏正跟女儿商量是否回头再来大房这边试一试,一着葵花色长衫男子忽而上来,朝她们略一拱手,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夜,顾云容早早躺到了床上。

  她正琢磨着她是否真要等沈家人离开浙江才能回返徽州,忽觉这屋内似弥漫着一股淡淡烟气。

  她动了一动,只觉头脑昏沉,四肢乏力。

  心下一紧,她欲起身呼喊,但一时竟是连发声的力气也无。

  惶遽之中,她眼皮愈来愈沉,很快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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