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说八卦
沈清欢坐在小几前，一手拿着长公主寿宴的名单，一手支着脑袋细细思量着，柳氏掀起帘子走经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摇着头走上前来，接过丫头递上的小盅放在小几上，对他柔声道：“前日里我瞧着这乳鸽不错，便叫厨房的合着枸杞山参小火炖了两个时辰，老爷尝尝吧……老爷您可歇会罢，可不能这一天天的这般操劳着。”
沈清欢抬起头望向妻子，柳氏眉目一派柔和，一手抚着大大的肚子，正关切地看着他。沈清欢起身，扶着柳氏坐下，温和地笑着：“再过些天便是长公主寿宴了，我想着近日紧些，过两天便可轻省了。劳得你这大冷天进进出出的，又这里里外外一大家子，你身子重，便多歇歇，有什么事叫下头去做吧。”
“瞧您说的，家里能有什么事，我这一天天的，闲得骨头都懒了”柳氏以袖掩口，抚着肚子轻轻笑着，“您快趁热喝了吧。”
“你若是得空了，便回亲家探望一二，这一天天的冷下来，老泰山的腰疼又该要犯了，得了空便将前几日得的皮毛羔子送去吧。”沈清欢捧起小盅喝了一勺，汤汁乳白入口醇香，他颔首对柳氏吩咐道，“我使人将那火狐皮做了氅子与你，出门便披上吧。昨日新进了些温补的药材，别再送人了，这是特特给你补身子的。”
柳氏都笑着一一应了，夫妻俩又闲话了些家常。
三年前皇帝即位，作为羽党，沈清欢也平步青云，官至礼部侍郎——沈清欢年纪既轻，又无家世做后盾，竟一步登天，着实惹了不少人红眼。这三年来明里暗里的绊子不少，多少人都等着他出错，好一举拉下他，这不仅是因要对付他，更是要对付他身后的主子——皇帝年纪尚幼，尚不能把持朝政，外戚杨家多有干政，这京中多少势力都蠢蠢欲动。现下小皇帝身边得用的人并不多，武只郑家、杨家，文则是以沈清欢为首的一干寒门举子，而沈清欢以外的几人现下还在任上，只不过五六品官，京中只沈清欢一人能说上几句话，再加上一个国师怀瑾，朝堂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起初的两年，就连长公主掩良都“摄政”过一段时间，原因无它，也是挡住朝臣的靶子。
当初皇帝刚即位，便与沈清欢直说，要么，与其他几人一样，放几任外任，慢慢累积官声人脉，以他的才干四五年自能出头；要么，便做挡在皇帝面前的靶子。沈清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知道自己年纪轻轻身至高位必然会遭人妒恨，他也知道自此之后便再无安生，他知道很难，但他还是选择了留在京中，并不是出于对皇帝的忠诚，他只是与自己在赌，以萧允华的天资与其姐的策划，不出几年定能掌管实权，他信以自己的能力，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沈清欢家中人口简单，只他与寡母一人，两年前他求娶恩师女儿柳氏，当是时多少人说他沈清欢是个傻的，皇帝却并不质一词，并于其成亲当日赐下许多物件，他便知道他是做对了。
柳氏颇有文采，聪明懂事又温柔贤惠，管家理事更是一把好手，他与之夫妻相敬，育有一儿一女，眼下柳氏又怀着身孕，听太医说，似是双生，沈清欢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沈家正在脱贫致富笨小康追逐大齐梦的康庄大道上阔步前行，昂首挺胸走进新时代。
其实，叫沈清欢留任京官是掩良的主意，在她眼里，沈清欢就是一只大尾巴狐狸，且专擅二师兄绝学倒打一耙，只要局面有变，这伙一定应声叛变，她实在信不过他，原本很想卸磨杀狐，找个罪名整死他算了，奈何允华很是看重沈清欢，说他有卓绝之能，不肯失去这臂膀，允华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不能背叛，至少不能轻易背叛。本着废物利用节能环保的理念，掩良抓着头皮思考了两天拿出这个方案，既逼沈清欢做一个孤臣，一个除了皇帝别无依仗的靶子，替皇帝挡挡风波啥的，嗯，就算血条不够长一不小心挂掉也不可惜，不不不，能这样死得其所、狐尽其用当然最好啦~掩良觉得很满意，夸了自己两百遍聪明伶俐智慧过人孔明再世之后，屁颠颠地跑去找小皇帝允华献计，她本来是想逼沈清欢硬着头皮上的，谁知道允华居然叫了他，来把一切都说开了叫他自己选，看着黑心芝麻包子皇弟跟黑心大尾巴狐狸沈清欢上演君臣忠义的戏码，本该在一旁感动抹泪的掩良很郁卒，气呼呼地回了自己寝宫暴睡三天，起来吃了一整只烧鸡，安慰自己日后再徐徐图之，慢慢整死他。一年多后沈清欢娶亲，还一下生了一儿一女，掩良更郁卒了——这下子想搞死他也下不去手了哎！沈狐狸死了母狐狸跟小狐狸怎么办哎！掩良一直觉得自己经过这么多世已经没有什么所谓道德观念了，但是还是不想变成“寡妇制造者”。深觉自己有些白莲花了，掩良又气呼呼地暴睡三天，起来照例吃了一整只烧鸡，惊得一旁服侍的青烟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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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良眯着眼睛窝在躺椅上，趁着今天日头甚好，她让身边的人将锦被器物都拿出来晒晒，然后自己躺在堆满锦缎羽枕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打盹。
掩良晃晃脚丫，翻个身晒另一边，再晃晃脚丫。
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生日啦，嗯，这一世也活了十八年，很好很好，接下来只要努力地吃吃睡睡活到八十岁，然后睡梦中离开寿终正寝就圆满啦~想到这里，掩良心情甚好地对立侍一旁的青烟勾勾手指，青烟机灵地小跑几步，恭敬地问道：“奴婢在，长公主有何吩咐？”
“近日里京城可有何事情发生？”掩良决定听听新闻，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啥事不干的闲人，“说来听听。”
“……是。”作为掩良身边的大宫女，青烟已经习惯收集京城各种信息，以便长公主掌握京城动向，对于自己收集情报的能力，青烟很是自豪。青烟想了想，长公主一向关注沈大人的。“前两天林太医去了沈府，沈夫人……似是怀着双身子，真真是喜事。”
“换一个。” 掩良眯着眼懒懒地道，啧，沈狐狸挺能生啊？又要准备贺仪了，还是双份的，好好心疼。
“……”青烟想了想，应当在所有消息里筛选出长公主所真正需要的才对，长公主摄政两年余，最在意的应当是国事了，“国师，国师大人前些天观星占卜，曰‘瑞雪春芽，虹绫西来’想必是个好兆头，来年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怀瑾？那个神棍？”掩良扁扁嘴，拜托，夜里不睡觉跳大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还是越少越好啊。想到那个满头白发、一脸道貌岸然，喜欢穿白衣装X的雪人，掩良又开始犯嘀咕了，说起来跟这家伙也结下不小的梁子呢，是哪一世来着呢？掩良苦苦思索。
“国师近日正为长公主闭关祈福呢。”青烟见长公主似是有兴趣，赶紧接上。
“啧。”掩良想起来了，在她的第三世，怀瑾这个神棍给她弄了不知什么药，等她休克过去，便借口她急症逝世把她拉出去皇陵埋了，过不了多久又把她挖出来弄醒，开始各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怀瑾自己的说法是，他能看到世间所有人的命运，看透所有人的心，却看不透她的，所以要想办法把她弄出来做研究。呜呼悲哉！然后怀瑾开始了对她惨无人道的虐待，今天给她吃什么不知名的古怪药丸，疼得她五脏六腑寸断一样趴在地上滚都滚不起来，明天一脸和善地给她端来冰糖雪梨，后天搞来什么“神针”在她身上扎来扎去，再后天突然转性了温温柔柔地说要教她剑法，再再后天又突然一顿鞭子抽她。掩良苦不堪言，断定此人是个变.态虐待狂！可是她不是受虐狂啊喂！这一世真是漫长又绝望，想死还死不了，反正最后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伤口化了脓动弹不得，只觉得一阵热一阵冷的，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当初自己“被死掉”的时候允华有没有哭呢？会不会来救她……就这样凄凉无比地死去。掩良想到这里，一阵憋闷，祈福！？祈什么福祈什么福！？不安好心！她口气生硬地对青烟道，“换一个。”
“是。”青烟头上涔出一层冷汗，自己怎的这么糊涂？真正有价值的、长公主想听的消息是什么呢……青烟忽的眼前一亮，陛下眼看着就要选妃，现在长公主正真想知道的，是各大世家之中有无合适人选！柔声道，“张阁老家……最近，出了一件事，其嫡长孙女，近日女扮男装私自出府……”
“真的？”青春少女私自出府？哇好劲爆是去幽会情郎了么？掩良一下子来了兴致，睁大眼睛看着青烟，果然还是八卦最好听。
青烟见长公主来了兴致，知道自己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便三言两语将此事讲清楚，又扯出别家姑娘的事来，什么符家大姑娘与顾家姑娘不睦，诗会上吵嘴斗气使得主家都下不来台；梁家姑娘倒是好的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只是其母上月又打卖了梁大人的外室、听说还抬出一位妾室尸首，肚子大得快要临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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